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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骨香

洞庭水君庙的残垣间，李承稷攥着碧玉簪蜷在神像后。簪头鲛人的泪珠渗入掌心，化作淡蓝水纹缠绕腕间。破晓时分，庙外忽起浓雾，雾中传来银铃轻响。

"公子好生狼狈。"酒娘从晨雾中踏出，月白裙裾沾着露水，耳后鳞纹已蔓延至颈侧。她身后跟着抱酒坛的阿蘅，小木精发间的芍药蔫了一半。

李承稷惊觉酒娘面色青白如瓷，广袖下的手指生着细密鳞片。阿蘅将酒坛放在残缺的供桌上，藤蔓自她袖中钻出，眨眼间封住庙门。"姐姐用蛟珠替你挡了猎妖师的追魂箭，"小木精声音发颤，"如今只剩三日..."

酒娘抬手止住话头，掀开酒坛泥封。异香扑面，坛中竟泡着整株血参，参须在琥珀色酒液里舒展如活物。"要破紫微杀局，需先改公子命格。"她蘸着酒液在供桌画符，朱砂混着酒香渗入木纹，"今夜子时，借太阴星力为君易骨。"

月升时分，水君庙已成阵法。阿蘅用藤蔓织就穹顶，藤叶间缀满发光的萤囊。酒娘褪去外衫踏入酒坛，白玉般的脊背上鳞纹交错，宛如披着件水晶鳞甲。

"此酒取瑶池虬龙蜕、昆仑雪蟾衣，佐以妾身百年修为。"酒娘指尖凝出冰刃，划开腕脉。青金色血液坠入酒坛，霎时激起三尺青焰，"请君入瓮。"

李承稷浸入酒液的刹那，万蚁噬骨般的痛楚席卷全身。酒娘双手结印，耳后鳞片片片剥落，在雾气中化作符咒贴满他周身要穴。阿蘅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庙中神像额头，斑驳的洞庭水君像竟睁开石目。

子夜梆子响起时，酒坛中的酒液已成翡翠色。李承稷眉心血痕裂开金目，望见自己骨骼上浮现龙纹。酒娘突然呕出青金血，背后鳞甲崩裂数片。

"还差最后一道合气诀..."她踉跄着扶住坛沿，褪色的唇瓣擦过李承稷耳际，"需借阴阳和合之道，将龙气渡入公子奇经八脉。"

阿蘅背过身去，腕间青蛇游到梁上警戒。藤蔓穹顶绽开夜合花，清香混着酒气氤氲成帐。酒娘解开发带，青丝垂落时露出额间龙角雏形。李承稷触到她腰间冰凉的鳞片，忽觉掌心金目涌出热流。

两道身影倒映在残破的神龛上，竟化出蛟龙缠斗金鳞的异象。子规啼破三更时，庙中爆出龙吟，梁间尘埃凝成北斗七星。阿蘅转身望去，酒娘已裹着破碎的襦裙跌坐在地，发间掺了几缕银丝。

李承稷跃出酒坛，踏地时青砖绽开莲纹。他伸手欲扶，酒娘却缩回生鳞的手掌："公子如今已承虬龙根骨，切记每日用晨露调息..."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锁链破空声。

九幽司的猎妖师踏碎藤蔓结界，饕餮面具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阿蘅尖叫着催动藤蔓，却见酒娘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洞庭水君像上。神像石目流转金光，手中断裂的玉笏突然飞向李承稷。

"快走！"酒娘化作白蛟撞破庙顶，龙吟震落簌簌瓦砾，"持玉笏往南..."

李承稷被阿蘅推出后窗，回首望见白蛟被七条锁链贯穿龙脊。猎妖师的罗盘炸成碎片，化作火网罩住整座破庙。怀中的半截玉笏突然发烫，浮现出蜿蜒水路图。

五里外的芦苇荡中，李承稷跪地呕出青金血。阿蘅的藤蔓卷来残荷替他止血，小木精发间芍药彻底凋零："酒娘姐姐剜了护心鳞给你...她说洞庭湖底的龙绡宫..."

骤雨忽至，雨滴打在荷叶上奏出琵琶声。李承稷望着掌心游动的龙影，忽然听见百里外传来的悲怆龙吟。玉笏上的水路图亮起星点，指引向烟波浩渺处。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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