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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案堂中 不屈淫威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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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案堂中不屈淫威

    (二)

    只听贺云镜笑道:“你很好,将来必定能平步青云,仕途无量!只是,你说要拿出家中很多‘证据’,我哪里敢当?”

    李泽光笑道:“我把家里积蓄的‘证据’,送一部分给大人,那也是礼尚往来。这便作为我们和、苏二州父母官交好的桥梁,大人不必客气!”

    贺云镜笑笑,站起身说道:“李公子说话这般诚恳,这般有底气,自不会是山贼一伙。既然如此,那就请回,过段时间,将你的‘证据’拿来,本官便可结案!”

    范逐世在一旁站立听闻,此时猛“哼”一声,说了句:“我听不下去了!”便朝府衙内堂走去。大厅椅子挡住他的道路,他只一脚便将其踢碎。

    天阳不解道:“他怎如此生气?”

    张楚心在一旁听了天阳讲话,说道:“我也不知,或许他听了李泽光可安然无恙地回去,心中气愤吧!”

    天阳点头道:“真是可恶,这万恶的花花公子,怎能如此轻易脱身?”念及此处,天阳忍耐不住,挺身站出,拦住了李泽光的去路。

    李泽光一愣,随即笑道:“贺大人放我回去,你竟胆敢阻拦?不要命了么?低等小人?”

    贺云镜在案堂上对天阳喝道:“我放走的人,你怎敢阻拦?”

    天阳问道:“凭什么放他回去?”

    贺云镜反问道:“凭什么抓他?”

    天阳道:“他袭击我,还胁迫张家二小姐。不仅劫财,还要劫色!”

    贺云镜问道:“有谁看到了?”

    天阳道:“我看到了!”

    贺云镜说道:“你妄图冤他遭罪,用心不良,所言皆不可信。”

    天阳道:“那么,张家二小姐也看到我说的那一幕,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

    贺云镜奸笑道:“不是我不信她,只因她适才与你共处一室,或许你已使用妖言将她迷惑,那也未知!”

    天阳道:“说来说去,你就在维护这个花花公子!”

    贺云镜也以同样言语反驳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污蔑别人堂堂公子!”

    天阳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他转身欲待离去。

    贺云镜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站住!你如何能随意离去!”

    李泽光在一旁对天阳奸笑道:“说不定,你与那些阵亡的山贼,是同一伙!”

    天阳侧过脸,问道:“何以见得?”

    李泽光道:“我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将为祸万民的邪恶山贼除去。而你,却在我干掉山贼后,立刻跑来与我为难,这是何意?”

    天阳道:“就凭你们,也能将山贼除去?若非我打倒他们的副舵主,你的手下,能够得逞?”

    李泽光对着天阳一顿怒骂,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语,都从他嘴里骂了出来。

    天阳只是瞪着李泽光,不住地冷笑。等李泽光骂完,他才说道:“我若是山贼,怎还会来衙门报信?我既将你们打倒,为何不当场要了你们性命?”

    李泽光被天阳问倒,一时语塞,答不出话来。与他同行的另一名富家公子,抢出来答道:“这就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你这般恶人,我见得多了!”

    天阳看了那公子一眼,问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富家公子笑道:“不敢,在下姓高名落,家父乃高越,任职和州府司马。”

    天阳冷笑道:“你怎证明,我是恶人先告状?”

    高落道:“我问你,那山贼中头戴白巾的汉子,是什么人?”

    天阳道:“那是他们的副舵主。”

    高落道:“你若非山贼一伙,怎会对他们的情形了如指掌?”

    天阳问道:“我怎对他们了如指掌?”

    高落道:“我们为何不知那白巾汉子是副舵主?”

    天阳道:“这是祁风寨的强盗,你可知么?我在江湖上走动得多,见识自然也多!难道要像你这整日只会吃喝玩乐富家少爷一般无知么?”

    高落道:“那白巾汉子,是你打倒的么?”

    天阳道:“自然是!”

    高落道:“依照惯例来说,杀人者需接受官府严格调查,等其证明清白后,方可无罪释放。而你,杀了那白巾汉子,便需找出他是山贼的证据,才能为自己脱罪!”

    天阳道:“那白巾汉子并非我所杀,而是你们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高落道:“我们可不承认。你适才已然道出,他为你所伤,而他现下却身首异处,这其间的过程,却无人知晓。因此,你便不能洗脱嫌疑。哼哼!你现下乃戴罪之人,需羁押在府牢之中,等人找出你无罪的证据,方可释放。”

    天阳道:“但你们也斩杀了多名山贼,为何不被拘禁?”

    高落道:“你也说了,我们击杀的是山贼。而被你杀害之人,却极有可能是贫民百姓!”

    天阳道:“我们打倒的人,性质相同,为何我们受到的待遇不同?”

    高落道:“因为无人为你作证。即便有人帮你,他的言语,也没有让别人信服的能力!”

    天阳道:“那么,谁能为你们作证?谁又有如此之强的说服力?”

    贺云镜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我!我能为他们作证!”

    天阳问道:“你作证?你当时又没在现场!”

    贺云镜道:“这里所有的案件都由我来宣判!只要我信他,便可判他无罪!你这无权无势的少年,又有何异议?即便有不同的看法,你又能改变什么?”

    天阳笑道:“既然如此不讲道理,你认为还能留得下我?”

    贺云镜道:“范总捕在此,你能逃到哪去?”

    天阳斜眼瞪着贺云镜,说道:“范总捕一身正义,他怎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我若无罪,他断然不会抓我!”

    贺云镜大笑道:“你见他不到两面,居然成了他的知己?他听了这话,定然很是欣慰!”

    天阳道:“那是自然!”

    贺云镜道:“但你还是走不出这府衙之门!”

    天阳道:“不如我们来试一下!”

    贺云镜道:“只要你敢试,我就会对四海镖局不利,看咱们谁吃亏!”

    天阳怒道:“你敢!”

    贺云镜道:“我敢不敢,要取决于你的胆量!”

    天阳道:“怎么说?”

    贺云镜道:“你敢拘捕,我就敢动四海镖局!”

    天阳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示意衙役将他抓捕。

    贺云镜笑道:“这样才是良民。你放心,但凡安分守己的良民,我绝不会冤枉他!只需你的亲朋好友将‘证据’拿来,我便会将你无罪释放!”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向李清望去。

    李清不看贺云镜的眼色,只是对着天阳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说道:“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我不清楚你的为人,不能为你提供‘证据’。”

    天阳冷笑道:“我就没指望你会救我。”

    贺云镜笑问道:“他既然不肯救你,你为何要帮他?又为何要自行走入牢房?”

    天阳道:“帮他是一回事,因为我敬佩他舍身挡灾的英勇行为。而我为镖局牺牲自己又是另一回事,那是因为郑总镖头是个难得的大侠、大好人。李清既非郑总镖头,又非镖局主人。他不愿救我,那与我救助四海镖局,又有何关联!”

    贺云镜对天阳点头道:“我很了解郑四海,莫说你如此对他仗义,就算你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他知晓你的消息后,也会义不容辞地前来救你。”

    李清在一旁冷冷说道:“但我师父怎知天阳‘少侠’的下落?他若不知,怎会前来救他?”

    贺云镜笑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派人通知郑四海。哼!通知亲朋好友前来接人,这是我的强项。只可惜这次,我没找对人,竟找了你这无耻之人前来!”

    李清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另一名随他同行的镖师,也不再耽搁,跟他一并去了。

    贺云镜吩咐衙役:“来人,把天阳带回内堂,好好招待,等郑四海前来接人。”

    众衙役听了这话,忙上前拥着天阳,要将他带入内堂。众人在贺云镜手下办事,每次均能分到赎金。因此,这回也像平时一般,兴高采烈地围着天阳,恭恭敬敬地将他“请”进内堂。

    天阳还未离开大堂,姜立在他身后叫道:“少侠,我敬佩你的为人,能拿出你无罪的‘证据’。”

    天阳转过身来,贺云镜抢先问道:“你真的愿意为他给付‘证据’?”

    姜立点头道:“我最敬佩侠士,况且他刚才为我挡下一拳,我自然愿意助他提供‘证据’!”

    天阳笑道:“多谢好意,只是用不着,郑老伯会来救我的。”

    姜立道:“你又何必在此耗费时辰?谁来将你赎出,那不都一样?”

    天阳点头道:“说的对,我出去后,会将钱银归还。”

    姜立笑道:“少侠客气,钱银是不用还的。只是,我有个条件。”

    天阳笑道:“不妨说来看看。”

    姜立道:“我的东家张老爷,他与四海镖局虽无深仇大恨,却甚少往来。”

    天阳问道:“你的意思是?”

    姜立道:“我的条件是,你脱离此处之后,需从四海镖局搬出,住入我们张家。张老爷求贤若渴,见了少侠,定然欣喜无比。”

    天阳摇头道:“这位大哥请回,我用不着你将我赎出。”

    姜立笑道:“我适才只在说笑。”

    天阳正色道:“请回。”

    姜立赔笑道:“我取消刚才所言。”

    天阳道:“请回。”

    姜立急道:“我已经撤回说过的话。”

    天阳道:“很好,你既然撤回了所有言语。那么,是否就相当于,你什么都没说?”

    姜立道:“这显而易见。”

    天阳道:“很好!既然你什么都没说,那与我便更无丝毫关联。”

    姜立道:“什么意思?”

    天阳道:“请回。”

    张楚心此时再也耐不住,说道:“天阳大哥,姜教头只是与你说笑,你何必如此固执?”

    天阳道:“我若是欠了他人情,今后在四海镖局与四季丝绸坊的争端中,就不便干预,那很不合适。”

    张楚心盯着天阳,看了许久,才说道:“你要与张家为敌么?你说四海镖局要对付张家么?”

    天阳道:“怎么会呢?只是姜教头说到两家恩怨时,我才有此一说。”

    张楚心说道:“那你就接受我对你的救赎,表明你不是在对我撒谎。”

    天阳迟疑不语。

    张楚心再看了他一眼,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中,满含伤心与失望。看完这一眼,她本欲转身离去。但不知怎的,她总是下不了这决心,总是迟迟不肯背过身去。

    天阳并非铁石心肠,见到张楚心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怎会不动心。此时,他不假思索,只是把心一横,拉过张楚心的小手,说道:“我答应你,若郑、张两家出现争执,我不会参与。再说,两家好好的,为何要起争端。你快把我赎出去吧。”

    张楚心立时喜笑颜开,白皙的小脸上,兀自挂着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泪珠。她盯着天阳,漆黑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喜悦、充满了欢笑。

    她就这样让天阳拉住小手,一动不动。

    天阳也瞧了她许久,才笑道:“你若想反悔,不肯将我救出,那就算了。”

    张楚心拉着天阳的手,摇晃着说道:“不行,不能算了。”

    天阳笑道:“你迟迟不肯行动,我瞧你是不愿救我,再拖延时间,我可要反悔了!”

    张楚心笑道:“你将要被人关起来,我来救你。按理应当是我可以随便提出条件,怎么你还像个债主一般,随时都在要挟于我?”

    天阳笑道:“那么,你说,愿不愿意被我要挟?”

    张楚心低下头,过了一会,才踮起脚尖、抬起头来,在天阳耳边说了一声:“我愿意。”

    美貌少女害羞之时,声如蚊讷,总是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天阳功力深厚,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美貌少女害羞之时,面若桃花,总是让人看得心旷神怡,天阳虽常年摄定心神,此刻却仍是不禁如痴如醉。

    姜立在一旁看着,他精明干练,怎会瞧不出其中的风光旖旎?

    此时,姜立知道,天阳他无论如何,定是答应了己方的解救。姜立识英雄重英雄,早就对天阳起了爱才之念,是以刚才提出招募天阳入张家之说。

    这个时候,用不着天阳与张楚心言语,姜立早就吩咐身边站立的护院,将另一包银子给贺云镜送了过去。

    官家收了钱银,自不会为难百姓,天阳也就顺理成章地走出了衙门。

    天阳耳目灵光,出门时还听到衙门的师爷与贺云镜商量:“今日赚得不少,只是范总捕那边……”

    天阳欲知他们讨论何事,便放慢脚步,让张楚心等人先行一程。

    贺云镜低声道:“与往常一样,他那里不需派发这得来的钱银,给他手下的捕快每人赏点。范逐世这人一向清贫惯了,他的俸银够他一家老小吃喝。此人吃不惯大鱼大肉,若是硬要给他这许多银子,他反而要来找咱麻烦,责怪我们贪赃。”

    师爷道:“他会不会向道台大人检举我们?”

    贺云镜道:“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遍了!只要我们不做欺压穷苦百姓的事,只榨取富商些许利益,他便只当未见。他在意的事,只是维护治安,将苏州府及四周邻县的贼寇清除。”

    师爷道:“但他把前任太守告垮了。”

    贺云镜道:“那是前任刺史胡乱打死无辜百姓。”

    师爷道:“但这次我们或许会收到极多钱银,李泽光那里,不知要送来多少!”

    贺云镜笑道:“范总捕最恨仗势欺人的官员,和州李明便是他憎恨之人,我们敲诈李泽光的钱银,范逐世绝不反对!”

    天阳本来在衙门外走得很慢,想听贺云镜言语,瞧他是否要对镖局不利。听到了这些官场中的心机,他倍感无趣,便大踏步向张楚心等人走去。

    与张楚心分别后,天阳径自回到四海镖局,等待师父与师兄的消息。

    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心中总是闷闷的,似乎郁结难舒。不知是开心,还是难受,似乎一时紧张,一时放松。紧张之时,心就像要跳到嗓子眼里,放松之时,又倍感舒泰,躺在床上想要睡去。

    但不论怎样,他脑海中总有一个人的影子。他不敢去想此人样貌,不愿让自己知晓此人是谁。

    但有一点,他心中清楚得很,这种欢快伴随空虚、思念伴随寂寞的感觉,是从归来之路上,开始出现的,也是从多人同路,变成他一人独行时,开始出现的。

    他心中努力朝其他方面去想,或许这是因为姜立欣赏他,而他对同样的好汉,也是惺惺相惜吧。但这种思念的感觉,是互敬互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