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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火气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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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泽对杨得羊解说完毕,问道:“这治疗之法,你可都明白了?”

    杨得羊想了片刻,道:“如何下药,小老儿是很明白了,只是对针灸之法,却不甚了了,只因小老儿以前从没学过针灸,所以要想一时半会儿的就全明白,实是无法做到。”

    杨泽道:“你回去把方法记在纸上,以后有时间就看看有关针灸的书,慢慢就会明白了。我还要去瓜州,不能在此久留,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探讨吧!”

    杨得羊相当地感激,冲着杨泽深施一礼,道:“医家对独门秘技向来从不外传,可杨神医却将这治病的良法告知小老儿,您的风度直追古时的大医家,小老儿真心拜服,以后如有人问起,小老儿定说你是恩师!”

    说着,他竟有想跪下的先兆,看来是真想拜杨泽为师。杨泽可是不会受这种礼的,连忙阻止。

    杨泽一手拿着纸盒,一手托住杨得羊,道:“杨坐堂万不可如此,我传你治病之法,并不是想学古时的大医家,只是想着会良法的医生多了,那么能救的病人也就多了,大道理我不会说,我也就这么点儿想法,你要是对我行大礼,可就是折了我的阳寿了!”

    杨得羊哪可能想要折杨泽的阳寿,听他这么说,自然就不好再拜下去了,他很是感动,只觉得跟杨泽一比,自己以前那种势力相,简直就是丢了自家老祖宗的脸,羞愧难当。

    杨泽松开他,指了指手里的纸盒,笑道:“感谢的话就莫说了,你送了我这个,我就很开心了!”

    说罢,他对杨得羊挥手告别,上了马车,离开了加饭坡镇。

    杨得羊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心中感慨万分,虽然杨泽很年轻,长相也不怎么英俊,可此时却在他的心中,形像极其高大,几乎可以用风度翩翩,名士风采来形容了!

    忽地,杨得羊一跺脚,叹道:“我怎么就没个漂亮的孙女呢,要不然许配给杨神医,说不定以后还能得个诰命啥的,这位杨神医,前途不可限量啊!”

    马车上。向张氏和杨泽面对面的坐着,她忽然问道:“杨神医……”

    杨泽忙道:“别,你可别叫我杨神医,我听着不好意思,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叫我杨泽就好。”

    向张氏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行,显不出尊重了,要不然我就学那周医吏,叫你一声小杨先生吧!”

    杨泽笑道:“其实,你叫我小杨先生,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把纸盒放在腿上,道:“咱们看看,杨坐堂送了什么土特产!”

    打开纸盒,见里面是四色糕点,都是饼状,有点像月饼,但远不如月饼精致,倒有点象厚厚的小面饼。

    向张氏看了眼那些糕点,道:“这是带馅儿的胡饼,有糖馅儿的,有肉馅儿的,是走亲访友的好礼物,算得上是普通百姓家最体面的礼物了。”

    杨泽哦了声,心想:“这年头应该是没有月饼的,这种厚馅饼就是上好的礼物了,等以后我开个点心铺子,卖卖月饼啥的,说不定比开药铺还赚钱呢!”

    向张氏对厚馅饼不感兴趣,她道:“小杨先生,我刚才想问你,你为人这么好,想必在家乡很有名气吧,是不是乡亲们都夸你?”

    杨泽把纸盒盖上,打算把厚馅饼当午饭吃,他听了向张氏的问话,颇有点不好意思,故做深沉地叹了口气,道:“以前可没人夸我,以前我不学无术,喜欢赌钱,输了钱还要耍赖,结果被赌坊的老板给拍了一板砖,在床上养了好阵子的伤,伤好之后,这才开始收心,学习家传医术,我家在保安县开了家至仁堂,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向张氏轻轻哦了声,点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竟是因祸得福了。那你伤好之后,去找那赌坊老板的晦气了吗?”

    杨泽摇头道:“他是开赌坊的,我输了钱耍赖,他打我也没什么不对,要是人人都像我这样,他还开什么赌坊,他虽不是好人,可那时我也不见得比他强多少,何况我欠他的赌债,他也没有催讨,这事过去了,也就不必再提了!”

    向张氏稍微沉默了片刻,忽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可要是以后那赌坊老板想起你欠他钱了,去找你家的麻烦,你也不必客气,只需要和我说一声,我当家的会替你处置他的,他拍过你几下,我当家的一百倍替你拍回去。”

    杨泽啊了声,心想:“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丈夫是瓜州的流氓头子?能替我拍赌坊老板的板砖?啊,这年头不叫流氓头子,和你先讲道理,然后揍你的人,那叫轻侠,四处流窜,见人就揍,揍完就跑的,叫游侠,浑身刀枪不入,先让你揍,你揍不过他,然后他才揍你的,叫钢铁侠,只是不知他丈夫是个啥侠。”

    杨泽嘿嘿笑了几声,道:“打打杀杀的,我最不喜欢,再说我也不想吃官司。和你说实话,我这次去瓜州,是得了县令大人的赏识,被免了童子试,只要刺史大人准了,我便可以直接参加科考,去考秀才了!”

    向张氏咦了声,道:“小杨先生被免了童子试?你们保安的县令,可是写了公直接让你去找刺史的?”

    杨泽点头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向张氏皱眉道:“你们县令应该不是走的科举吧,不是人出身,对不对?”

    杨泽大奇,道:“这你都能猜到!我们保安县的吴县令确实不是科举出身,他是因有战功,所以被提拔当的县令。”

    “怪不得!”向张氏道:“那小杨先生你听我一句劝,你最好在找刺史之后,再去见见长史,否则就算刺史准了你直接考秀才,你也一定考不中的!”

    杨泽大吃一惊,道:“这是为何?我没得罪长史吧?”

    向张氏微微一笑,道:“武将们的事好说,直来直去,可官们的事,那里面弯弯绕绕的,可是让人头疼呢!”

    她见杨泽满头雾水的样子,便解释道:“如果你是过了童子试,那直接去找刺史是没错的,可你是免了童子试,这就要有公留底,以备日后查证,而那长史是刺史的佐官,这种公是要先经他手,他批了,才能转给刺史的,你跳过了长史,直接去找刺史,长史必定认为你不把他当回事儿,削他的面子,那他一定不会让你中秀才的,要知道主管考试的学政,不怕刺史,就怕长史,要是长史说你不行,学政多大的胆子,敢说你行呢!”

    杨泽愣了片刻,道:“对于官场上的事,我一无所知,还以为只要有了县令的推荐信,就一定能办成事儿呢!向大嫂,你要是知道这些,可否讲给我听听,也免得我无意当中得罪人!”

    向张氏点了点头,给杨泽详细解说起来。

    原来,大方帝国的朝廷为了防止地方官权力过大,尤其是刺史这种主政一方的权力太大,所以实行上下制约的制度,也就是说刺史的权力要有别的官员来制衡,而这个官员,就是长史。

    做为刺史的佐官,长史平常帮着刺史办事,可长史却有一项特权,那就是负责写州内官员的考评,刺史的考评当然不用长史写,哪有佐官写主官考评的,可除了刺史之外,其它官员的考评却统统归长史写。

    州里的学政是管考试的,直接向刺史负责,不归长史管,可学政的官做得好坏,是该升还是该降,那考评却是长史写的,所以学政能不怕长史么,长史要是冲哪个考生歪歪嘴,那这个考生在长史的任期内,就休想得功名!

    所以长史这个职位,由好好先生来当,那是个很讨好的官位,可要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来当,那就是个非常得罪人的官位了!

    杨泽听完,感觉很是烦恼,道:“这可怎么办,看来我是非得去见长史不可了,可我拿的推荐信是给刺史的,一封信不能给两个人啊,按着吴县令的意思,我是必须先去见刺史的,可如此一来,万一那长史小心眼儿,我岂不是要糟糕!”

    向张氏却笑了,道:“放心好了,别州的长史我不知道,但瓜州的长史却肯定不是小心眼儿,只要你见了他,以你的人品,他一定不会为难你,只要考试时你交的不是白卷,就算有点儿失误,只要不是太离谱儿,那你一定会中秀才的,我提前就向你贺喜了!”

    杨泽呃了声,道:“向大嫂,你认识瓜州的长史?”

    向张氏却不回答他这句话,而是道:“瓜州长史脾气古怪,认识他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杨泽忽地心想:“那瓜州长史不会是姓向吧?”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向张氏不主动提,他就不好问。

    他毕竟是两世为人,不是那种愣头青了,人家向张氏不主动提,不明白的人会认为是向张氏不信任他,可要是仔细一想,便会明白,向张氏是为了他好。

    试想,如果那瓜州长史真的姓向,向张氏提前说了出来,又亲自带他去见向长史,那岂不是就等于杨泽在没进入官场前,就先行站了队么,万一被卷进官场漩涡,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在杨泽第一次问起向张氏时,向张氏就很明白地告诉他,因为她丈夫得罪的人多,以至她在老家都待不下去了,其实这是为杨泽好,她丈夫得罪了那么多人,别人不敢报复一州的长史,难道还收拾不了他一个平头百姓么?至于以后她丈夫报答杨泽,那是出于病人家属对医生的感谢,这是人之常情,别人也不会找杨泽的麻烦。

    后来,向张氏得知杨泽有进官场的意思,她不说丈夫是当官的,就是为了保护杨泽了。要是她直接带着杨泽去见她丈夫,那一定会被别人认为杨泽是长史的心腹,杨泽进入官场后,非得被绊得满头青包不可。

    但杨泽要是先见了刺史,后见长史,那么就是公事往来,他和长史私人交情再好,也和公事无关,公私分开,不涉及站队的问题,就算日后长史照顾了杨泽,那也是报答,不会让人感到长史当杨泽是心腹,从而给他下绊子。

    杨泽想明白这些,只感官场里的事也太绕了,绕得让人头疼。他不再想这些,转移话题,和向张氏说起孩子来,一不谈官场,车厢里顿时轻松起来,有个小孩当开心果,路上倒也不算无聊。

    他们赶路赶得舒心,可瓜州那边,却有很多人不舒心了,因为瓜州出事了,而出事的地方,巧得很,正好就是瓜州医所。

    瓜州医所位于青藤大街,青藤大街是瓜州的主干大街,从南门入城便是青藤大街,大街直通北城门,刺史衙门坐西朝东在大街西边的福禄坊,而瓜州医所就在大街对面的隆兴坊,和刺史衙门正好相对,医所开在这里主要是为了给当大官的治病方便,要是大官有了病,可以第一时间就来医所找医生。

    医所的正堂里,此时聚集着二十来个医生,为首的三人全都穿着浅绿色的官服,从品级上说,正中的是正九品医师,旁边两侧的两个人是从九品医吏,其余的医生没有官服,但却都穿着棕色的统一制式的袍子。

    堂内众医生个个愁眉苦脸,为首的医师更是脸色铁青,坐在椅上,这医师的右手不停地哆嗦,脸上肌肉抽搐,满脸盛怒的表情。

    这医师名叫马登高,是瓜州医所的主事人,今年不过六十出头,从医生的年纪上讲,正是黄金时期,年纪够大,却又不是特别老,治病的经验丰富,却离着七十致仕还有十来年,而且他擅长拍马屁,很得刺史大人的赏识,所以地位牢靠,在瓜州医所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绝对的权威人物。

    马登高左边的医吏名为纪新,今提刚刚四十,要说长相,这位纪新相当不错,国字脸,五官端正,留着一把漂亮的胡须,很有美髯公的风范,可要说医术,却正好和他的长相相反,别说在医所里当医吏,就算他出去开个药铺,都不够资格当坐堂医!可他为什么能当上医吏呢,因为他是马登高的女婿,所以他不但当上了医吏,而且还有接任他岳父大人医师位置的可能!

    马登高右边的医吏,便是昨天刚赶回来的周玉晋了,周玉晋在瓜州医所里,医术实际上是第一,可有马登高压着,所以他只能是第二,而且又有纪新压着,所以他医术再高,接任医师的可能性也是极小的。

    脸色发青,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马登高道:“诸位,你们都是医所的骨干,都是有名医之称的人材,现在刺史大人得了重病,你们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啊,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可不能再拖了啊!”

    满堂的医生,谁也不敢说话,都低着头,能进医所当医生的人,医术了得自不必说了,做人可也都不是愣头青,这种关键时刻,谁说话谁就是傻子啊!

    现在是谁有病,可是主政一州的刺史大人有了病,要是治的时候出了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就算刺史大人不追究,当然治不好他就死了,也没法追究,可是朝廷却一定会追究的,没人担当得起这种追究啊!

    马登高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吱声,他怒道:“万一刺史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朝廷追究下来,可是要砍人脑袋的,你们又不是小孩儿了,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嘛!”

    听了这话,周玉晋心中冷笑,就算有人要为这事背黑锅,要砍人的脑袋,也只会砍你这个主事的医师,总不可能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了吧,反正要砍也是砍你的,我们充其量也就是被训斥,这个道理我们大家当然懂!

    “你们不说,那我可就要点名了!”马登高冲着下面的医生们扫了一眼,目光扫到哪个医生,哪个医生便是一哆嗦,可他却谁也没点,反而转过头,对周玉晋道:“周医吏,刺史大人的病,你怎么看?”

    周玉晋心中骂了一句,就知道这老家伙会点自己的名。

    他昨天赶回来后,立即去给刺史大人看了病,但却没敢开药,因为刺史大人的病挺严重的,他哪敢擅自开方子。要知道,先前是马登高给开的方子,治不好算马登高的,可要是他开了方子,治不好可就算他的了,这么大的一只黑锅,他怎么肯背!

    马登高见周玉晋不吱声,他提高声音道:“周大人,官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可是不肯用心为刺史大人治病么?”

    这回可不敢玩沉默是金了,周玉晋忙道:“马大人这是从何说起,我非不答,而是在思考治病之法!”

    “那你想出什么方法了么?想出来就快点说啊!”纪新在旁怪声怪气地说道,周玉晋是他能否接任医所最大的障碍,而且周玉晋比他更年富力强,所以他怎么看周玉晋都不顺眼,没事儿就想找茬儿,挤兑周玉晋。

    周玉晋强压下心中怒气,道:“马大人给刺史大人开了乌梅汤,甚是对症,下官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方子了!”

    马登高气也不顺,正想接着斥喝周玉晋,可他的好女婿却抢着道:“可我岳父开的药效果不佳,反倒是让刺史大人病情加重,要不然问你干嘛,明明不对症,你却偏说对症,你什么意思,是在看我岳父大人的笑话吗!”

    这话说的,马登高差点背过气去,他这个女婿简直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这话是在帮自己么,咋这么不中听呢!

    周玉晋却道:“我可没有看马大人笑话的意思,如果你们非要我开方,那我就开个打虫子的方子,给刺史大人服了,可就怕你们不敢答应!”

    医生们听了,一起摇头,他们当然不敢答应了,这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啊!

    周玉晋说给刺史开打虫子的方子,是有原因的,因为刺史得病后的第一个症状,竟是从嘴里吐出了一条蛔虫!

    从嘴里吐出蛔虫,这可是太可怕了,刺史大人当场就被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