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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洪水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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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的早晨,天气显得很阴沉。

    进入六月,直到七月末这段时间,都是小青河历年来的传统汛期,往往到了这种时候,就是全县上下最为紧张的时期,除非汛期过去,否则每一天人们的精神都崩得紧紧的。

    不过好在今年虽然也是照旧那么紧张万分,却是已经进入了八月,按照常理已经算是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有县委领导分别在防汛指挥部的轮流值班,连之前的县防汛指挥部也已经做好准备再过几天就撤销分散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天气却始终不见好,这多少有些影响人们的心情。

    郭松林慢悠悠的走进县委院,看到前面那个脚步轻快,每每迈出一步就牵动起婀娜曲线的背影,郭松林不由多看了几眼。

    似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楚亦兰转过身,就看到了后面的郭松林。

    “郭县长,您早啊。”楚亦兰和郭松林打着招呼。

    “楚县长才叫早呢,这不在我前面了吗。”郭松林带着深意的笑了笑,对这位靠山极硬的楚副县长,郭松林和其他人一样是敬而远之的。

    其实郭松龄不是没想过和楚亦兰有更深的接触,至少将来也是一条路子,别看现在楚亦兰是常务副县长,可想来用不了两年,人家就得一飞冲天,到时候再见面,说不定就得规规矩矩管人家叫一声领导,所以这个时候搞好关系,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郭松林的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实施,任树强的一个警告就惊醒了他。

    虽然没有说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是任树强却在一次郭松林去市里见他的时候点了一下郭松林。

    虽然过了将近两个多月,郭松林也没忘记任树强那句听似随意,其实包含无数含义在里面的话:“平陵的水太深,来来往往的都不简单,别随便上错了船,到时候想下来就不容易了。”

    当时在听到任树强这句话时,郭松林觉得后背上一片冰凉,虽然他自认也只是想多条门路,可毕竟算是有了要找靠山的意思,他不禁担心任树强会为这个找他的麻烦。

    对任树强的手段,郭松林是很清楚的,正因为这个,他立刻收敛起了要和楚亦兰搭上话的心思,而两个多月下来,郭松林也发现,楚亦兰似乎也并没有想在平陵和谁刻意接近的意思。

    这郭松林倒是更加相信楚亦兰是把平陵当成跳板,准备熬足两年资历之后就高飞走人的了。

    “县长您这话我可不敢当,您是领导才应该在前面。”楚亦兰微微一笑,只是在说这话时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淡淡冷漠。

    对郭松林,楚亦兰经过几个月来的观察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她已经有了个大致想法。

    这是个热衷权势的人,或者说是个典型的基层官场干部的代表。

    对郭松林来说,除了向上爬这个念头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什么想法,而他们向上爬的手段,往往不是靠拿出什么响当当的硬坷政绩,而是完全靠使手段耍心眼的明争暗斗。

    楚亦兰是很看不上郭松林这种人的,她知道郭松林算是任树强的得力手下,不过在她想来即便是任树强,虽然叫横跋扈,可多少还是有些能力。

    但是郭松林,除了和别人相互斗争,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力可言。

    不过楚亦兰却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但不能得罪郭松林,反而还要和他保持某种明面上的团结,因为只要自己想在平陵有一番作为,不得到这位本地干部出身的县长支持是不现实的。

    至于县委书记李培政,楚亦兰倒是牢牢记着临走时父亲楚平对他说的那些话:“和杨伟权的人不要走的太近,毕竟他们不是河西人。”

    开始的时候,楚亦兰对于父亲这种近乎有点顽固的本土意识并不以为然,在她想来,本土干部如果都如任树强郭松林这样,那也实在是不堪造就,即便是被外来干部压制也无话可说,但是随着几个月的经历,楚亦兰却开始渐渐明白了父亲那句话里的真正含义。

    从本质上说,楚亦兰和杨伟权没有什么区别,和楚亦兰下基层一样,杨伟权来河西为的也不过是走足履历上需要的那些的步骤,一旦时机到了,杨伟权最终是要离开河西的。

    一句话,杨伟权或者说杨家的根基并不在河西,不要说杨伟权将来势必要离开,就算是他想培养一批亲信,把河西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也要看其他人是否答应。

    让你杨大少把河西当上升的垫脚石是一回事,你想趁机把河西变成你杨家的禁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这种可能会影响到与河西当地势力关系的事,杨伟权是不会干的,毕竟他需要的是广结善缘,而不是到处树敌。

    这么一来一旦杨伟权离开,他留在河西的那些部下的处境就尴尬了,如果杨伟权是个念旧的人也就罢了,看在这些人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多少还是会有些情分照顾一下的,可即便如此这点情分也是用点少点。

    如果杨伟权是个纯粹轻恩寡义的政客,那么这些人以后的日子就肯定难过了,因为一旦这些人和当地干部发生重提,为了和河西省本土势力搞好关系,杨伟权就会放弃他们。

    楚亦兰正是想通了父亲话里的这些含义,才从一开始就在平陵摆出一副完全不介入他们之间纷争的态度,而是一门心思的认真办着自己的事,毕竟如果一切顺利,她相信自己在平陵将来可能不只是当一任县长了,毕竟说起来她也算是本土干部,在这方面她多少是有些优势的。

    楚亦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闻着外面浓密的桑树叶子散发出的略带甘苦,又透着湿湿潮气的香气,楚亦兰深深吸了一口。

    对这间办公室楚亦兰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她来的仓促,可涂向东却是发挥了大能人的非凡本事,在当时那种乱得一塌糊涂的情况下,趁着楚亦兰因为耿真事件受到的惊吓,暂时需要休息一下这点时间,几乎在两天只能就布置好了一间办公室,甚至还考虑到楚亦兰女同志的特殊情况,很罕见的在办公室靠里的地方隔出了一个小间,做为楚亦兰临时换衣或是其他用途的地方。

    对涂向东的这些细心,楚亦兰倒是很满意,她以前就听说涂向东是个为人谨慎八面玲珑的不倒翁,从布置办公室这件事上,她终于知道了涂向东为什么能经历几任领导而始终把县委办主任这位子坐得稳稳的了。

    不论谁当领导,要是遇到这么个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手下,只要没什么大错,估计都不会轻易拿掉的。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楚亦兰感到不太满意的,就是她的“邻居”,因为耿真的横死,他那间办公室显然是不可能再用的,所以涂向东才另外找了个还算适合的房间,只不过这么一来,楚亦兰发现自己居然和杜言成了邻居。

    以前倒也罢了,可随着最近杜言因为重机厂改制的问题,留在县委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甚至有时候只要一出去,在走廊里都会遇到,这让楚亦兰很是不快。

    楚亦兰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看杜言不顺眼,虽说第一次见面时杜言给她留下的坏印象是个关键,可楚亦兰也清楚的明白,这种对人纯粹情绪化的态度是很不可取,甚至是有些不成熟的表现,但是也许是开始几次的印象实在太坏,所以楚亦兰对杜言的看法怎么也转不过来。

    特别是一想到上次这小流氓为了和张文亮较劲,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死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的胡扯一通,楚亦兰就觉得这个小子说不出来的欠揍。

    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那几棵茂密的大桑树的楚亦兰想着就用左手不住的揉揉右手的手背,好像那上面还留着杜言握过的痕迹,就在这时,她正好看到杜言正不紧不慢的踩着上班的点走进了县委院。

    看到这一幕,楚亦兰就不禁又皱了一下眉。

    虽然没有给人当过秘书,可是在做为市委副秘书长那段时间里,楚亦兰却是知道身为秘书的难处,特别是那种根本没有时间概念,随时都要听领导招呼的紧张,和随时都要赶在领导前面把工作做好的急迫感,即便到了现在楚亦兰也忘记不了。

    正因为这个,她也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经常是人们发现楚副县长差不多都快代替涂主任,成为领导里上班最早的一个了。

    现在看到杜言这种慢慢悠悠,踩点到岗的德行,楚亦兰甚至有些怀疑,当初李培政究竟是怎么看上这个刁痴浪荡的家伙的。

    几分钟之后,走廊里传来了听上去略显熟悉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亦兰不由向关着的房门看了一眼。

    虽然是八月,可楚亦兰办公室的房门的依旧习惯性的关着,这固然是因为她是女干部,更注意自己的**,也是因为之前在太华市委的办公环境里养成的习惯。

    脚步声似乎在门外停了一下,接着就走了过去,这让楚亦兰略微有些意外,她不知道杜言为什么要在自己房门口停下来,不过随后她就不去想这些事,而是嘴角略微含着一丝笑意的把凸显出惊人曲线的腰身靠在办公桌的边上,同时细长的手指在旁边的公文包上轻轻敲打。

    “等着吧,一会我倒要看看你那张讨厌的脸上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楚亦兰心里略带幸灾乐祸的想。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涂向东又简单看了看会议室的布置,然后就挨门挨户的开始敲每位领导的房门,通知他们开会的时间到了。

    涂向东这个县委办主任当的也的确辛苦,虽然有着县委常委的名义,可实际上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差事,而且要伺候的每一位还都是不能马虎的主,更何况他还得随时在这些人当中找平衡,不能因为无意中疏远了谁或是和谁太过亲热,而引起其他领导的不快甚至是猜忌。

    涂向东敲门是有讲究的,他是按照常委排名的顺序通知,虽然因为每位领导的办公室位置不同不免要跑来跑去,不过他把时间拿捏的倒是很准,所以当最后他敲开杜言的房门通知完之后,时间恰好足够杜言从办公室走到会议室还略微富裕几分钟。

    杜言拿着笔本和茶杯在走廊里慢慢走着,当经过楚亦兰门前时,恰好看到楚亦兰从里面出来。

    “楚县长早啊。”杜言向着楚亦兰一笑。

    “杜主任早。”

    虽然不想理杜言,不过楚亦兰倒也没过分,面子上的关系还是要保持的,更何况她也知道杜言不但和自己的哥哥楚亦君有些关系,即便是父亲那里对这个年轻人似乎多少也还是比较上心的。

    只是这却也不能动摇楚亦兰的决心,楚亦兰有自己的野心,她不想象个花瓶似的就在平陵混过这么两年,她要做的是让每一个她任职过的地方,都能记住曾经有她这么一位女领导在那里工作过,这就需要能真正拿得出手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除了李培政,其他人已经提前到了会议室,看到杜言坐下来,纪委书记黄志国就对着他微微一笑。

    杜言同样露出了个微笑,其实他对黄志国没有什么好感,当初在大青乡当镇长的时候,就是黄志国手下的纪委干部把他带走的,虽然后来换了人手,不过纪委的作风却是始终让他感到不舒服。

    只不过黄志国和丁秉先最近一段时间走的很近,这倒是让杜言意外的同时又不禁琢磨,究竟丁秉先手里还藏着什么牌。

    会议室房门一下,李培政的秘书小陈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只有小陈一个人,郭松林就不由眉梢一动。

    小陈走到郭松林身边,对他低声汇报了几句。

    “李书记刚刚有点事,会议过会儿再开。”郭松林向几个人说了一句,不过心里却是在暗暗琢磨,究竟是什么事让李培政耽误了时间呢?

    会议室里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因为有楚亦兰在,所以一向最喜欢说黄段子的廖坤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下,不过就在他忍不住还是说了两个略微隐晦的段子之后,李培政神色严肃的走进了会议室。

    “涂主任,你来介绍一下今天的会议日程。”李培政没有再解释自己为什么迟到,看的出来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这倒是让会议室里为之一静。

    涂向东拿出了会议议程表开始念了起来:“今天的会议日程是这样安排的,第一,关于申请修建从新区到太华的专线公路的立项问题,第二,关于引进一家大型聚氯乙烯化工厂的立项问题,还有就是关于两个人事调动的问题。”

    听着涂向东的议程介绍,会议室里略微引起了一丝骚动。

    “同志们,我插一句,”等涂向东说完,李培政神色严峻的开口了,他这种打破常规的首先发言,让人们意识到可能有事情发生“按照以往历年经验,小青河的汛期是在六七两个月,到了八月就应该是后汛期,但是今年情况有些特殊,根据省有关气象部门刚刚传达的通报,因为和小青河连枝的大青河上游在甘宁省的一段今天凌晨出现了罕见的溃岸现象,大青河上游的水位激增,这样一来很可能会对我们平陵的小青河产生影响,刚才市委崔书记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们立刻做好紧急准备,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李培政的话让在座的几个常委都不禁暗抽一口凉气,原本显得潮湿闷热的会议室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更让人难以忍受。

    “李书记,大青河溃岸的那段距离距离我们有多远?”郭松林皱着眉头问道。

    “气象部门通报说,就在距离我们河西和甘宁交界不远的地段。”李培政有些无奈的摘下眼镜“同志们,我认为现在我们当前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度过这次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平陵的潮期,我建议在解决当前情况之前,先暂时放一放其他的事情,防汛是当前最重要的根本工作。”

    “李书记说的我完全赞成,”郭松林立刻开口“现在防汛工作是重中之重,其他事情先放一放。”

    李培政向郭松林点点头,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显得精神集中起来。

    常委会前所未有的开始高效运转起来,按照之前早就安排好的程序,会议决定继续延续之前还没有撤销的平陵防汛指挥部的组织,同时很快再次确认了每个人分片包干所负责的汛段。

    每个人都很认真的听着安排,同时尽量清楚自己负责的工作范围,这种时候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更没人再敢搞什么使绊子下黑手的把戏,因为稍有不慎,不止是丢官,可能就得进大牢甚至掉脑袋!

    杜言之前被分派负责的是从平陵县城通向新区大约四公里长的一段河堤,那里有一段沿着小青河通向新区的公路,因为有个缓弯,所以小青河的河水在在一段的流速并不很高。

    因为历年来小青河虽然也有泛滥,但是因为往往在洪峰还没完全到来之前,就在与大青河的分叉地有了个很大缓冲,所以虽然每年汛情严重,可是往往有惊无险,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就不那么乐观了。

    上游大青河的大面积溃岸肯定会因为夹杂大量的泥沙而导致河水水位上涨,一旦上游形成的大洪峰涌入小青河,那么这段原本水势缓慢的河弯势必会成为挡在洪峰面前的障碍!

    到了那时,无法迅速流通的洪峰很可能就会形成对河堤的巨大冲击和威胁!

    杜言没想到今天原本可能会与楚亦兰形成的针锋相对,却忽然变成了一场要和大自然斗争的抗洪大战,听着李培政的吩咐,再回头看看窗外那愈见阴沉的天空,杜言心里不禁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大致安排就是这样,”李培政大声吩咐“现在大家各自分头去准备,我只再说一句,这次的情况很突然,虽然我们之前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但是能不能抵挡住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特大洪峰,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我只希望大家尽最大的努力,平陵十几万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拜托各位了。”

    听着李培政透着求恳的话,即便是郭松林的心在这一刻也不禁微微悸动,毕竟他是土生土长平陵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乡受到洪水的肆虐。

    杜言没有时间再说什么,他只来得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之后就立刻出发。

    天空显得愈加阴暗,杜言的心也是越来越沉重。

    在前世他并不记得平陵曾经在这几年当中遇到过什么特大的水患,这让他逐渐意识到,似乎历史正在向着一个他所不熟悉的方向发展,他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怎么确保自己负责的那点河堤的安全。

    如果是在平时,杜言要负责的这段河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为小青河历年来水势平缓,即便是汛期也很少出现太大的问题,所以当地人很少会考虑到洪水这种百年不遇的灾害影响。

    所以一个叫邱家坳村子就是直接建在河弯当中一片靠下坡的开阔地上。

    杜言的车子很快开进了邱家坳,看看提前接到通知的村支书和几个干部已经赶到村口、

    不等满面笑容的迎上来的邱支书开口,从车里跳下来的杜言就大声的吩咐:“邱支书,现在没有时间介绍情况了,咱们边走边说,你现在立刻紧急召集村子里骨干到大堤上集合,还有通知全村,各家派出壮劳力准备上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