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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庙堂之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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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杜言的记忆中,在进入新世纪之后,宋家在各个领域中的潜在利益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这一切都是宋老爷子早在几十年前决定远离权力中枢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的。

    可是虽然这样,却并不意味着宋家就甘于退让,恰恰相反,做为让出那看上去炙手可热可实际上在国内这种环境下,随时都会化为泡影的权力的交换,宋家不论是在早期的动乱争权,还是在之后的改革开放中,不但始终如不老松柏一样以特立独行而挺立不倒,更在国内建立起了一个不论是谁主宰这个国家,却都绝对不能予以忽视的由经济秩序奠定基础的庞大体系。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嘉逸才能得以在即便是上层当中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能早早的明了国家未来的经济发展脉络,更是独具慧眼的看到了平陵以至太华在未来可能起到的巨大作用和非凡潜力。

    事实证明宋家的眼光绝对独到,随着时间推移,平陵乃至太华的作用正在逐渐凸显,郜克这次的太华之行就是一个明证,那么既然如此,宋家难道会眼看着一个可能成为他们对内地经济发展产生巨大影响的根据地,就因为某些人的权力内斗而就此沉沦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不要说宋家那些把家族和集团利益看得重于一切的大佬,就是宋嘉逸和乔洛蔚,也绝对不会看着他们辛苦经营的一切就这么化为乌有!

    想通这个,杜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心头淤积的烦闷瞬间消失不见,只是随着逐渐想到更多的东西,他的笑容也渐渐变得透着深意。

    宋家会怎么做是一回事,但是杜言却并不想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宋家的身上。

    杜言知道,如果说不论是宋嘉逸还是乔洛蔚因为和他多少有些交情还算对他坦诚,可是当关乎宋家利益的时候,他们就绝对只是纯粹的宋家人,而那位他刚刚见过的宋氏谋主宋佑勃虽然看起来对他颇为赏识,可是在这种层面的人眼中,也许归根结底自己什么都不是!

    说起这个杜言也只能感到沮丧,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这无关出身亲疏,只因为现在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如果自己没有能力站在一个能引起他们这些人注意的高度,即便宋佑勃再欣赏自己,也是不会考虑到他的感受和处境的。

    那么杜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论是否愿意都要把宋家拉近这个漩涡之中,在这场关乎太华以至河西省的斗争博弈里,宋家如果想要获得足够多的利益,就必须打破他们始终信奉的那种居于幕后,静观变化的做派。

    能让宋家改变这种习惯的关键,则是现在几乎已经完全淡出河西权力核心的楚平。而如何引起楚平的关注,现在则有一个千载难逢的人选,楚亦兰!

    想到楚亦兰,杜言不禁微微一笑,想通了前后关键的他这时已经隐约猜到,楚亦兰这个时候到平陵任职固然是因为楚平准备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让女儿抓上一笔可观的政绩,可更多的原因是一种向宋家展示决心的表态。

    而且在他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背后,也许更有着郜克试图与宋家大佬们接触甚至投靠的试探在其中。

    毕竟即便在任内拿到了响当当的政绩,可在下届是否能如愿接任省委书记还是个很大的疑问,而如果能借着联省铁路项目与宋家搭上关系,那对郜克来说就完全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了,即便在下届争夺之中无法如愿,依靠宋家的关系,调到其他省份担任省委书记的机会也是大了不少。

    “如意算盘啊。”杜言喃喃的说了一句,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况即便看清了郜克这一步棋,可看上去实际上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联系到太华和平陵,他就清楚的意识到,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高层之间的权力斗争,却已经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甚至是息息相关的厉害关系。

    站在洗漱台前的杜言一边琢磨一边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在某个早晨,为省部级这种层面的斗争绞尽脑汁,只是当他仔细一想觉得这实在有些不着边际可又不得不想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杜言,你完事了没有?”楚亦兰显得颇为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当杜言用手巾擦着脸打开房门时,看到的是一个早已经穿戴整齐的白领丽人。

    “你怎么这么慢,比个女人还磨蹭。”楚亦兰不满的看着杜言。

    说起来昨天晚上她实在有些恼火,虽然是按照父亲的意图才向杜言透露自己的家世还有与丁秉先的关系,可是看着杜言那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的样子,楚亦兰就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对杜言,虽然早先之前的那些恶劣印象已经淡去不少,可楚亦兰实在对他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在楚亦兰看来,这个掉吃浪荡怎么看都不像个机关干部的人,做为一个县委常委不但不合适,甚至连提拔他的人的能力都值得怀疑。尽管上次张文亮视察平陵的时候,杜言在平息重机厂工人上访事件中表现的颇为引人注意,可随后他在对待张文亮时那种异乎寻常的嚣张跋扈,让楚亦兰刚刚产生的那点好印象立刻荡然无存。

    只是现在,楚亦兰对杜言的看法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虽然只是短短两天,可是两个人的共同经历让她感到与杜言之间变得有些关系复杂,虽然他们现在依旧只是同事关系,可楚亦兰知道,这个时候不但洽商团,也许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华都已经传出某些关于两个人之间的谣言了。

    父亲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什么,只是没有问呢?楚亦兰昨天晚上想了很多,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她知道即便真的听到什么父亲也不会主动问起来。

    说起来在关于她的个人问题上,楚亦兰对父亲有着说不出的感激。因为不论是身居省委书记的高位,还是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做为父亲的楚平,也从没提出过要用女儿的终身幸福来换取自己仕途上的利益!

    只是莫名其妙的可能会和这个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杜言牵扯到一起,想到这个楚亦兰甚至对自己调任平陵有种隐约的不安,这让她这位即便是在市委大院里也驾轻就熟的副秘书长感到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到了家。

    现在看着杜言那一副还不以为意的散漫样子,想起早些时候邝副市长在电话里那听似随意,可语气之间还是透着某种暧昧的口气,楚亦兰就觉得这趟申城之行真是自己的一场劫难。

    “杜主任,请你遵守一下时间观念好不好?”在坐进车里之后,楚亦兰终于忍耐不住的说了一句。

    这辆车是从省驻申办借来的,对前任省委书记的千金,省驻申办主任的礼数还是到位的,不说楚平毕竟还是省人大主任,单是以省长郜克和楚平的关系说,人走茶凉这种事也至少现在还轮不到楚家身上。

    更何况楚亦兰本身年纪轻轻也已经是地市级的副秘书长,这将来前景如何更是不可捉摸。毕竟现在留情面,将来好见面的官场习俗,大家还是都懂的。

    看着楚亦兰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杜言想笑却还是忍住了,他能猜到现在估计已经是谣言满天飞,毕竟自己和楚亦兰从太华驻申办出来之后很快就到了省驻申办,可毕竟经过洪子明这么一闹,有些事情不但是说不清楚,更是会让人越想越多心的。

    那些人会说什么呢?自己为了楚亦兰和申城一少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估计不会到这么邪乎的地步,可估计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杜言忽然微微一皱眉,他想到如果这些无聊的谣言传回太华,会不会就因此影响到楚亦兰到平陵任职这件事,如果是这样那就实在得不偿失,更不是杜言愿意看到的了。

    只有和平陵紧紧联系到一起的楚亦兰,才会在毒牙将来的计划中起到重要作用,如果只因为这些谣言就导致她与任职平陵失之交臂,那么这样的结局就太糟糕了。

    “秘书长,华昌赵经理她们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到会展中心去?”杜言问了一句,其实他是知道赵小云已经单独走了,只是如果表现的对赵小云的行踪太过熟悉就不太正常了,毕竟在某些事情上女人的直觉实在有些可怕。

    “赵经理好像提前走了,”楚亦兰随口回答着,因为是坐人家的车,她也实在不方便对杜言表现出太多的不满“听说华昌有重要人物要参见这次春交会,大概她是去提前做准备的。”

    “秘书长,我看是不是这样,咱们两个人毕竟是为驻太华的投资企业在春交会上的活动服务的,如果咱们都不在一旦有了问题就没有人负责协调,要不到和邝市长他们会合登记的事由你来办,我呢,就直接去会展区里转转,反正到时候你们帮我把参展证带来就行,人去多了也只是几个人办事没必要么。”

    在杜言说这些话时,楚亦兰一直默默的看着他,听他说完,楚亦兰略微沉吟一下之后点了点头,发出“嗯”的一个单音,虽然这声听似不太在意的回答好像有些冷漠,可是杜言的眼角却在扫过楚亦兰放在腿上的手时发现,她原本略握的右手在那一刻微微松了开来。

    倚仗着是省驻申办车牌照,虽然通向春交会会展中心的交通管制比较严,可车子还是顺利的进入了会展中心里面的停车场,在半路上和楚亦兰越好在太华展区见面之后,杜言下了车独自随着不停涌动,好像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向会展中心里面走去。

    和其他地区的春季交易会比较起来,申城春交会有着明显久远得多的历史,只是按照惯例,原本应该在每年二月份召开的本届春交会,却因为老人的南巡延迟到了四月。

    而南方的四月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很热,看着那些已经早早穿上了夏季衣衫的年轻时尚的女孩们,望着那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的美腿森林,杜言真实的感受到了南方开放的思想和普通民众超前的意识。

    杜言知道,正是这种意识才是南方的经济得以迅速腾飞,而南方的思想也更加开放进步的原因,和这种已经深深的渗入普罗大众的思维中的进步比较起来,北方内地的封闭落后就显得尤为突出,甚至正是这种意识上的落后差异,越往后越显露出问题的严重,以至逐渐的与南方发达地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大。

    看着眼前情景,杜言轻叹一声,技术差距可以通过追赶弥补,就如同他已经让苏倩趁着这趟去东海的机会,去找到他所知道的那位沪大教授和他的研究团队,一旦找到不论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宝贝连人带机器的收入自己麾下。

    可是意识上的巨大差距,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改变的了了,甚至即便将来有朝一日他走上了更高的位置,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普通民众那种思想上的保守落后,引发他们自己主动追求创新的意志,那一切依旧是举步维艰,难以为继的。

    毕竟所谓人力有穷极,杜言不是万事通,更不是救世主。

    远远看到标着河西省标志的展区的大块铭牌,杜言向前走去,就在他刚刚走进河西省展区,沿着两边都是河西省各个市县的展区的噪杂通道向前走去时,旁边一个展台前忽然走过一个身影。

    看着那个身材提拔,长相英俊,侧脸看上去异常熟悉的中年干部,杜言不由暗暗一愣,同时心里暗道:“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