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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十四章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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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言没想到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会和张文亮一起下来。

    看到楚亦兰,杜言有点头疼。一年多前两个人的首次邂逅很是让人难忘,尽管之后两个人几乎就再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多多少少有时候杜言陪着李培政去市里的时候,还是能见到楚亦兰的。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太恶劣,楚亦兰从来就没给过杜言什么好脸色,现在再看到她和张文亮一起下来,杜言就觉得这次还真是冤家聚头,都赶一块了。

    当握手的时候,张文亮又是出了个幺蛾子,在经过人武部老徐来到杜言面前时,张文亮好像忽然看到站在杜言身后的刘老肥似的哈哈笑着打着招呼,然后就好像没有看到杜言似的快走两步走过去和刘老肥握了握手,这个动作让院子里的人不由又是大吃一惊。

    人们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已经不只是意外,有些人甚至替杜言难堪!

    毕竟这是正式场合,而张文亮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杜言来了个下不来台,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杜言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脸色平静,似乎根本没看到张文亮从他身前经过,就在张文亮放开刘老肥的手回头向他看去时,杜言忽然向前一步向跟在张文亮身后的楚亦兰露出了笑容。

    “欢迎您来视察,楚秘书长,”杜言说着伸出双手,也不管楚亦兰愿不愿意就一把抓住死不放开“平陵这边问题不少,到时候还希望楚秘书长多多指导。”

    楚亦兰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神色随后就归为平静,杜言死抓着自己的手就不不放开的上下乱摇,让楚亦兰不禁脸色微红却又一时间没办法发作。

    站在旁边的张文亮的脸上却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杜言就这么拦着楚亦兰就是不撒手,后面的人又不能越过楚亦兰跟上去,这么一来的结果,就是搞的张文亮单独一人往前走也不是,停下来等杜言得瑟完了也不是。

    那种被凉在那儿,进退两难的感觉,让张文亮真是心里发堵却又说不出来!

    “楚秘书长,上次您和华昌的宋总交流时候的指示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记得您说过……”杜言虽然终于放开了楚亦兰光滑细腻的小手,可嘴上还是说个没完,却是根本不管被单独晒在前面的张文亮,这让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看出来,杜言这是故意给张文亮难堪了。

    这小杜主任也太睚眦必报了吧,这简直就是公然打张副书记的脸啊!

    指示你个大头鬼!楚亦兰心里暗骂,她没想到杜言居然这么阴损的借着自己让张文亮难堪。

    “杜主任,我们以后有时间谈可以么?”楚亦兰无奈的开口提醒了一句,虽然已经看出杜言这是借着自己和张文亮较劲,这让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有办法,特别是这小流氓刚才抓着自己的手死不放开,虽然是形势使然,可也的确让他占了便宜,所以楚亦兰说话的时候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而且让她心里更恨的是,抬头一看这小子居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正俩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端详,那德行让楚亦兰真有种火冒三丈却又没处发泄的郁闷。

    “楚秘书长,我冒昧的打听一下,”杜言居然得瑟上没完了“不知道您和省委梁部长的秘书楚亦君是什么关系啊?”

    “你认识我哥?”楚亦兰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哦,楚秘书长还真是和楚哥有关系,怪不得我觉得你们长的那么象呢。”杜言这就要借题发挥的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李培政终于走了过来,他一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杜言,一边笑了笑说:“杜主任有兴趣以后再向楚秘书长讨教,现在天冷的很啊,大家还是进去说话吧。”

    “哦,对不起李书记,我倒忘了这个,大家进去说话。”杜言说着呵呵一笑就向后退去,然后伸手向跟在楚亦兰身后的市里干部伸出了手,那种样子就好像刚才根本没发生这么一段似的。

    张文亮站在那死死盯着杜言看了一会,然后他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在接下来和其他平陵干部握手的过程中,人们看到张副书记脸上再也没出现一丝笑容。

    而凡是和杜言握手的人,则都是握过之后立刻就跑,好像生怕被杜言盯上似的。

    平陵的条件并不很好,虽然县政府办公楼已经建起来,一些政府部门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往那边迁,可大会议室还是用之前合署办公时候的老礼堂。

    这个时候老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全县来自各个部门的干部,当张文亮在李培政的陪同下走进来时,不需要有人引头,整个礼堂里立刻响起了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到了这时张文亮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一边和李培政一起慢慢鼓掌向前走着,一边看着经过的那些干部不住点头,看上去倒是颇有点领导干部下来视察的架势,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刚刚在县委院里发生的那个插曲,在下面干部们看来,不论是张副书记还是县委领导们,可以说是说关系和睦其乐融融。

    只是很多人在看到杜言走上主席台落座时,神色才多少有了些变化,稍微知道内情的人就不由自主的又看向坐在中间的张文亮,倒好像是要在两个人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同的端倪。

    会议由丁秉先主持,司空见惯的开场白结束,丁秉先宣布“现在请市委常委,市委张副书记做重要指示”,会场里立刻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只是坐在前排的干部们发现,当丁秉先说道张副书记这个称呼时,台上的领导们似乎神色多少都有点奇怪。

    张文亮的口才很好,或者说这是国内干部们的必修课。在拿着秘书写的稿子念了几段,让台下的干部们以为也不过是形式主义的走走过场时,张文亮忽然放下稿子,声调一变!

    “我们是在进行一场没有先例的开创革命,是在做任何前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是在探索一条新路!”张文亮的口气透出强硬,他的眼睛扫视整个会场,虽然这种扫视不过是泛泛一晃,但是却让很多人觉得似乎就是在看自己,这也是国内官场领导干部的一个绝活“改革是要有牺牲的,是要有取舍的,为什么就有人看不到这些?难道抱着老观念老思想固步自封不求进取就是对党的事业负责么?”

    张文亮的声音原本就很大,再经过扩音器的放大,一时间整个礼堂里完全被他那充满咄咄逼人气势的声浪覆盖,听着这显然已经是意有所指的话,坐在下面的干部们不由暗暗心惊,有些人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坐在主席台靠边的杜言。

    “我们当中有些干部,原本年轻有干劲,应该是改革开放大潮中的先锋力量,可是恰恰相反,正是这样的干部却成了改革的阻力,改革的绊脚石!”张文亮声调强硬的继续发挥“平陵重机厂是怎么回事?!那么一个大包袱在座的都知道吧,年年靠贷款,年年有亏损,难道这样的企业还不动大手术?为什么有人就是反对?!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个人原因?是不是因为水平不够,眼光短浅就看不到改革的必然性?大家都已经看过关于首长南巡讲话的文件了,难道还不思进取?”张文亮的眼神以前排为基线开始向后眼神,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微微避开,这让他感到很满意“对于改革的阻力,对于绊脚石必须拿下!特别是那些借着为工人说话,利用工人不明真相的盲目给自己捞名声赚分数的,更是坚决不能用!”

    听到这话,整个礼堂里的人不由都是一震!虽然很多人已经猜到张文亮这次是来者不善,可谁也没想到居然就在干部大会上公然说出了这么重的话。

    做为市委副书记,太华市的第三把手,话说到这个份上,杜言的政治生命似乎可以说已经算是被打上了终结的标签。

    “领导干部要有全局观念,不能因为一时眼前的一点温情主义就放弃大局观,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张文亮显然不想就此停下来“工人做出些牺牲,可我们的企业发展了,这点牺牲算什么。我相信工人们会理解的,当初我们的党闹革命的时候牺牲了多少仁人志士,难道他们都不理解?所以说我们现在应该向前看,决不能停止不前,更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就退回去,这是对党的事业的不忠,是立场问题!”

    张文亮的话让干部们又是一惊,毕竟立场问题在国内的严重程度是有目共睹的,即便犯了再大的错误,只要不牵扯到立场问题总是还有个回旋,可是一旦立场出了问题,那就是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

    坐在张文亮旁边的楚亦兰暗暗皱了下眉头,她也早已听说这次张文亮下来是冲着杜言来的,说起来楚亦兰还有点幸灾乐祸,对杜言她是没有一点好感的,每当想起一年多前在书店里杜言递给自己人体模特画册时的情景,她都感到火冒三丈。

    可是张文亮这话还是让楚亦兰略感意外,她没想到张文亮不只是批评,听这话的意思是大有要把杜言一棍子打死的劲头。

    这让楚亦兰在意外之余有些不太理解,而且刚才杜言很出她意料的提到了楚亦君,而且话里话外似乎和楚亦君关系还不浅,这让楚亦兰不禁微微有点替杜言担心。

    “改革要有牺牲,这是必然现象,为什么不能接受?工人们只看到眼前利益,难道平陵的干部就不能因势利导的给他们做出表率,而是要随着某些人的指挥棒转?”张文亮是越说越有气势,忽然的,他挥起手来在桌子上“砰”的狠狠一拍,巨大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礼堂上空响起“对于不能贯彻市委精神的干部,对于那些别用有心的人,坚决不能用,该拿下的就要拿下绝不手软!”

    整个会场一片死寂,尽管礼堂里有几百人,可是一时间却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只有张文亮因为讲话发出的重重呼吸声,那每一声呼吸就如同一座座的大山,向着全场的干部们迎头压去。

    张文亮端起了水杯,他慢慢的喝了一口,喇叭里就传出他咽下茶水时发出的咕咚一声,然后他慢吞吞的盖上盖子,眼神向着旁边的李培政看了看:“市委相信平陵大多数同志还是好的,只是极少数人在这里面造成了不好影响,关于这个培政同志你做为平陵的班长要有认识,不要有包袱,不过我希望你们也要吸取教训,要清楚的意识到纯洁我们的干部队伍的重要性。”

    李培政默默点点头,他看到张文亮似乎笑了笑,接着张文亮忽然打了个哈哈:“我这一通话可能让有些人害怕了,不过大家放心,对能贯彻和遵循市委意图,能真正领会市委精神的干部,市委还是信任的,还是靠得住嘛。”

    说着张文亮就指了指坐在下面第一排的刘老肥:“不说别人,平陵县公安局的刘志辉同志就是个表率,他能坚决贯彻市委意图,在关于平陵重机厂工人闹事这件事上,就能做到坚持原则决不向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妥协,他做到很好啊。”张文亮一边说一边向台下的刘老肥点点头,看到刘老肥因为激动涨红的脸,他和善的笑了笑“对志辉同志这样的干部我们就要大力提拔,相反,对那些不顾改革大局只会一味迁就守旧思想,甚至是刻意与改革为难的人,我们就要考虑到他们是不是适合继续在领导岗位上工作。”

    听到张文亮几句话之后就把话题扯回来,原本刚刚放松一点的气氛就变得又紧张起来,前排的干部也就罢了,后面的人不禁纷纷交头接耳,说起来还很少有领导干部把话说的这么直接,这让人们意识到,看来张副书记是铁了心要拿下杜言了。

    “好了,我也说了不少,关于市委的精神也已经传达下来了,毕竟我是客人不能喧宾夺主么。”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张文亮露出了笑容,对于张弛有度这种小手段他自认还是能把握的住的“接下来大家可以说说具体的问题么,关于平陵重机厂的改革怎么继续下去,该由谁负责和评估小组联系,大家都可以谈谈么。”

    听着张文亮这听似随意,实际上却是拍板决定的话,正端着茶杯的李培政挑了挑眉梢,他慢慢放下杯子,看着张文亮看过来的眼神微微点点头,就在他刚要开口讲话时,一个县委办的干部快步走上主席台,在涂向东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涂向东不经意的看了看李培政,然后站起来向走下主席台,他这个动作让李培政心里不由就是一动,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拿起稿子念了起来,虽然张文亮后来那些话早已经脱离了之前会议的议题要点,可是李培政却是不能就跟着立刻应上去,而且他也必须借着这段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回应张文亮这有些过于猛烈的反应。

    涂向东出去没多久就重新回来了,不过他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是就近的人却能看出他略攒的眉梢,而且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涂向东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从主席台的另一边上去,走到杜言身边低声打了个招呼。

    在全场瞩目之下,杜言站了起来,他和涂向东一起走下主席台穿过过道向门外走去,在此期间,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向着他的方向看去,一时间低声私语在会场里此起彼伏。

    张文亮看了看旁边的楚亦兰示意了一下,虽然隐约知道杜言和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似乎有些关系,可他并不相信梁本初就会轻易为杜言出头,更何况省委毕竟离的还远,而且即便梁本初真的和杜言有什么瓜葛,也不会轻易破坏官场规矩直接过问太华的事。

    楚亦兰就站起来走下主席台,这倒是又引起了下面干部们的注意,女干部原本就是被人议论的焦点,而象楚亦兰这么年轻而且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市委副秘书长,更是整个太华官场永恒的话题。

    在私下里,很多人猜测楚亦兰是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的情妇,也有的说她是省里某位大人物的禁脔,这从楚亦兰始终没有结婚就能看的出来,而现在这么近距离的看,楚亦兰那异乎寻常的美貌就更是让很多人议论纷纷。

    对这些议论楚亦兰早已经习惯,她神色平静的走出会场,当推开厚重的礼堂大门的刹那,随着一阵透过走廊窗户迎面照来的刺眼阳光,一阵高亢的喧闹声从礼堂外面灌进了楚亦兰的耳朵。

    楚亦兰立刻快步走到走廊的窗前,看到县委大院外面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她的心就不由一震,这种情景她见过不止一次。

    而这种上级领导干部下来视察时的群众集会告状,不论是对平陵本地还是对上级领导,都可以说是最不希望看到的!

    楚亦兰没有走出礼堂,她看到杜言和涂向东就站在县委大院门口,而杜言手里正拿着一个话筒向着聚集在外面的人群喊话。

    “同志们,你们是重机厂的老工人了,有些还是我的长辈,我只想问大家一句,你们是要解决问题还是发泄情绪?”杜言拿着话筒大声问着“现在里面正在召开很重要的会议,请大家不要干扰县委的工作,有问题可以谈,可你们这么堵在门口影响不好。”

    “杜主任,你答应过我们要重新评估厂子的,可怎么听说还要把厂子卖了,你这不是骗人么?”一个年轻工人大声喊着,他似乎也不怕被人认出,还向前挤了挤“杜主任,我是重机厂的青工班长,连续两年市级青年突击手,我不怕打击报复,我就想问问你,你说的话还算数不?”

    “你叫林国庆对不?”

    杜言忽然开口问,这让那个年轻工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点点头:“对,没想到杜主任也认识我,那就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为什么还要卖掉重机厂?”

    “林国庆,你这个市级青年突击手不够格啊,”杜言看着年轻工人笑了一下“看来你要多学习一下了,我们平陵重机厂以后要发展可不只是自己技术好就行,还得会管理会带着大家提高效率。”

    “厂子都要贱卖了,还提什么以后?”林国庆气愤的大声说“到时候大家都没了工作,日子怎么过,以后怎么办?”

    “谁告诉你没工作了?谁告诉你重机厂要贱卖了?林国庆,你这话要负责任的!”

    杜言忽然神色一变,他一步踏上一把椅子举着话筒向黑压压的工人们大声说:“既然大家来了咱们就简单说说,老重机厂是个什么底子大家都清楚,那是国家资产也是大家生活的根本,老重机厂现在是有很大困难,可也有优势。那就是多少年来积攒下来的技术经验,就是现在在这里的工人,这个优势我们不可能丢了。有人说厂子要贱卖了,以后大家要下岗失业了,我在这里给大家交给底,只要我杜言在平陵县委常委位置上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老重机厂有困难需要注入资金是事实,有诚意和我们合作的我们欢迎,可如果想趁人之危那就绝对不行。”

    “杜主任,你说了算么?不是听说市里有领导非要卖了老重机厂么?到时候市里一个命令下来,你说的还有什么用?”那个叫林国庆的青工依旧不相信的大声问着,他的话也立刻得到了后面很多工人的相应,毕竟对工人们来说,市委领导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是不可能抗拒的。

    “林国庆,你听谁说的市里领导要卖老重机厂?”杜言低头看着林国庆“再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工厂是全民所有制么?你这话可是有立场问题。”

    杜言的话让林国庆就是一愣,对他这种工人来说当然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有了立场问题,不过他也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老重机厂的情况是不是严重,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杜言端起话筒继续向工人们说“设备老化技术落后,又不能根据市场需要及时开发新产品,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就是不承认也摆在那儿,我说的对不对?”

    “可就卖厂子么?就没别的路了?”一个老工人情绪激动的喊了起来“我干了快四十年了,是看着老重机厂一步步过来的,就这么卖了?”

    “当然不是简单的卖厂子,大家有情绪可以理解,可也要分清情况,”杜言跳下椅子走到那个老工人面前“咱们重机厂有的是技术积累,还有一大批熟练的技术工人,不止是重机厂还有三零七厂也是这样,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好过就不过了?我们需要的不只是资金,还有全新的技术,所以说不论是合股还是技术注资,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我们不能固步自封,更不能盲目的排斥外来资金,那样也是不对的。”

    杜言一边说一边慢慢向前走,随着工人们不由自主的分开道路,杜言渐渐走到了人群中间。

    “大家的情绪我理解,可是也要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我们不是拒绝改制,而是要看怎么改,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杜言在平陵县委一天,就不会让贱卖工厂这种事发生,我们欢迎客观公正的评估和有诚意的合作,可绝不允许有人乘人之危侵占国家资产!”

    “好!!”

    随着杜言的话音落下,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叫好声!人们不由向前挤去,很多人向杜言伸出了手,随着一声声“杜主任”的呼喊,一些青年工人甚至要把杜言托起来。

    “请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站在人群外的涂向东赶紧拿起话筒大声喊着“现在里面在开会,大家有什么意见建议的可以提,不要再聚集了,这样影响不好。”

    “杜主任你说的算么?”林国庆又挤到杜言面前大声问,他却没想到杜言把手里的话筒举到了他的嘴边,他这声疑问立刻在人群上空传开。

    “不是我说的算不算,而是这是国家的政策,是改革的趋势,这不是某个人能改变的,所以我说你这个青年突击手不够格,以后厂子发展了,你如果还只是个人技术高,最多也就当一辈子的技术标兵,想成为管理人才可就难了。”

    “我也没指望当什么管理人才。”林国庆嘟囔了一句,他这话通过话筒立刻被四周的工人听到,却是引来一阵哄笑。

    “那可不行,以后重机厂要靠老师傅的技术,可更多的要靠你们这些技术青工,更要靠这些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经验结合起来,这才是我们的优势,”杜言对四周的工人们说“不过这些都是在工厂发展之后的事,现在请大家按涂主任的安排散一散,里面正在开会,有问题我们会在以后适当的时候解决,老苟师傅,还有各位重机厂的老师傅们,带着大家都先回去吧,请相信县委县政府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原本情绪激动的工人们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一些有声望的老工人开始疏导,虽然还有些工人依旧感到不满,可是随着那些老工人和一些青年骨干的劝说,工人们开始慢慢退去,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县委大院门口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杜言始终站在门口和经过身边的每个工人打着招呼,直到涂向东走到他的身边。

    “小杜,”涂向东看着慢慢散去的人群低声说“你的风头有点过了。”

    “那涂主任你为什么把我叫出来?”杜言转头看了眼涂向东,看着涂向东那始终不动声色的表情,杜言摇摇头“涂主任,你这是在冒险,这可真不象你。”

    “那我该是什么样?”涂向东嘴角牵动了一下“说起来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你又怎么知道,不过小杜,这一次我可是下了决心的。”

    杜言没有回答的点点头,他知道涂向东这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多少年来涂向东能稳坐钓鱼台的在县委办主任这个敏感的位置上干了这么些年,秘诀就是绝不单纯站队。

    对涂向东来说,他的身份很简单,就是县委的大管家,不论是谁坐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他都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正是这种举动让他的身份显得十分超然而又稳稳当当。

    只是这种态度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个县委书记真正把涂向东视为自己人,而这似乎也正是涂向东毅力追究的结果。

    现在,涂向东却是主动向不但位置低于自己,而且还正处于风暴当中的杜言露出了出人意料的报效意图,这让杜言也不能不佩服他这种罕见的魄力。

    至于涂向东的这个报效有多少诚心,杜言并不想去探究,对涂向东的心思他很清楚,对涂向东来说现在看似正处与动荡中的自己,未必不是一个潜力股,杜言相信只要自己不倒而且还能一路前进,涂向东就不会离开,相反,如果自己倒下,那么涂向东就会是第一个舍弃自己的人。

    当县委大院门口终于清静下来时,杜言转身向礼堂走去,看到站在走廊窗口望着外面的楚亦兰,杜言没有理会直接向里面走。

    “杜主任,”楚亦兰开口叫住杜言“我想问一下,你觉得自己这么解决问题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么,楚秘书长?”杜言看着楚亦兰,这时候他的眼中没有了让楚亦兰觉得轻佻的神色,相反那种严肃中甚至带着的一丝激愤让楚亦兰不由一愣“楚秘书长,对你们这些市里的领导来说,老重机厂不过是个包袱和一堆可大可小的数字,可对靠厂子生活吃饭的几万平陵人来说,那就是饭碗和生活,多少人是要靠它养家糊口的!”

    说到这里,杜言忽然用一种厌烦的眼神看了看楚亦兰,对楚亦兰这种背景深厚,从一开始就远离基层在机关里熬资历,然后有了机会就提拔起来的干部来说,他们怎么能明白底层人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杜言那并不掩饰的眼神让楚亦兰不禁觉得心头愤怒,她看的出杜言脸上那种对自己明显的不屑,那种样子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根本不懂事的小女孩,这让楚亦兰觉得心头火起,原本因为刚刚看到的一幕而对杜言略微的有所改观,立刻无影无踪。

    “杜主任,你刚才的那些话并不符合一个县委领导的身份,”楚亦兰声调冷淡的说“你那些话是很欠考虑,甚至是有很严重的问题的。”

    “那楚秘书长就把这个情况向张副书记报告吧,”杜言不耐烦的回敬了一句“我相信张副书记是很愿意听阿斗这个情况的。”

    说完,他理也不理愣在那里的楚亦兰,拉开礼堂的门走了进去。

    楚亦兰愣愣的站在走廊里,她没想到这个小流氓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这么嘴硬,难道他不知道张文亮能在公开会议上把话说到这份上,显然是已经下了要把他拿下的决心了么?

    楚亦兰咬了咬牙,就要跟着走进会场,可在抓住门把之后她却又停了下来。

    在想了想后她转身走出礼堂,来到一个办公室里,

    里面两个正在闲聊的干部立刻毕恭毕敬的迎上来,在看到她要打电话就跟着赶紧避了出去。

    楚亦兰拿着话筒略微沉吟,随后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楚亦君,哪位?”对方开口询问。

    “哥,是我。”楚亦兰开口说。

    “小兰?”电话里的人问了一句“有事么?”

    “哥,你认识平陵一个叫杜言的人么?”楚亦兰轻声问。

    “杜言?你问他干什么?”楚亦君有些意外的问,随后又立刻接上一句“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哥你这是什么话?”楚亦兰有些恼火的说。

    “不是,哥说错了,”自知口误的楚亦君笑了笑,可接着他的语气略微变得严肃起来“我是问你怎么忽然问到他了?”

    “我现在在平陵,”楚亦兰说道“这边关于一个工厂改制出现了些问题,我是跟着市委张副书记一起过来的,哥你真的认识杜言?”

    电话里的楚亦君略微沉默后才开口说道:“小兰,有些事不太方便在电话里说,这里面有些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我的,关于杜言的事尽量少搀和。”

    “什么?”楚亦兰大感意外的问了一句,她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么个回答。

    “听哥的没错,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有些东西甚至就是爸都没有完全掌握。”楚亦君略带忧虑的声调冲话筒里传过来“特别是这个时候更要远离麻烦,还有小兰我也正有事要找你呢,”楚亦君接着说“爸那边已经发了话,也许最近你就要动一下。”

    “去哪?”楚亦兰并不感到意外的问着。

    “很凑巧,就是你现在呆的地方。”楚亦君似是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

    “平陵?”楚亦兰红润的嘴唇不禁微微张开,就是在这时,她忽然透过窗户看到一辆三菱帕杰罗一路呼啸着冲进了县委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