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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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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江是大陆五江之一。大陆十二名镇中就有三个依托南江,南江源自天外天山西南侧,向东南走,滋养了临天镇,南央镇这样的名镇,沿途更是不少大镇小集,入海处,还孕育了千舟镇。南江河面宽阔,水势平缓,沿河族道外侧一岸,住有数不清的渔人。现在连着正冬晚冬早四个月,都是不许打渔的,这不是族规,却是生活在南江边上的渔民共同尊奉的规矩。

    南江河面不会结冰,一年四季就这样慢悠悠地向东南而去,久旱不枯,久雨不洪。

    杨家集就是临江而成的市集,已颇具规模。南江两岸都建有五六百房屋,南江江面宽阔,全线桥梁几乎都为铁索吊桥,只千舟镇有一座石桥,却也是铁索为基!南江上的铁索吊桥也屈指可数,而这杨家集,正好有一座。

    可见其规模。

    此时夜已拉下帷幕,百家灯火亮起,远远看着,好处人烟!

    当街族道两边,还装有油纸灯笼,各处商家,多有仍开着业的。

    寒戚二人在市集外就已下了马,拉着缰绳走到这家客栈门口。

    杨家客栈。

    大陆各大镇小集都有同样规矩,不可纵马进出镇集,老幼不论,贵贱不分!

    只临天镇特殊,但也别有规矩。

    杨家客栈。

    寒戚二人把缰绳交给迎上来的小二,寒夜摸出块半两碎银递给那小二,吩咐了黑白马的食料。小二收了银子,高兴的喏了声,去了。

    店堂里还有好几桌人在喝酒吃肉,好几桌上摆着各式兵器。

    寒戚二人找了个临窗的空桌坐下,柜台那的三十许女老板,立马上来问菜。

    寒夜没出过门,所知皆是听自双亲的讲解。

    戚怜家是开客栈的,戚怜当仁不让的点了几个荤素炒汤。女老板笑着应了,过去吩咐小二报进厨房。

    戚怜掀开帽子,大堂里好像突然明亮了许多。

    那些客人纷纷瞧过来,这样一身红扮的女子,就算是想忽视,也很难做到。

    那边窗前好像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在二人用餐,男的多看了红扮姑娘一眼,被小娘子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吃痛一声,小娘子气鼓鼓地走了,男子仍了银子在桌上,慌忙忙追去,临出门,还不忘再看红扮姑娘一眼。

    别的食客有知原委的,好笑一阵。

    不一会儿,食客们都继续各自未竟的事情,只偶尔偷偷瞄几眼红扮姑娘。

    戚怜全不介意,若无其事地把小茶杯在手指尖耍杂技的翻来翻去。

    那边有老行的江湖客看出了门道,互相打几个眼se:这女子不好惹,都安分点。

    寒夜好笑的看着那挨踢的男人临出门了,还要回过头看一眼戚怜,“我们戚大女侠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么一身红扮闯荡江湖,正是想消停都消停不得。”

    戚怜笑眯眯看着寒夜,手指宛转茶杯未停。“本姑娘才不怕呢,本姑娘就要这样一身红扮,某位痴情男子情书里说‘我死为卿堵一剑’,难不成答应爹娘照顾好本姑娘的寒大公子,还比不上这位痴情男子吗?”

    寒夜苦笑,白了戚怜一眼。“就算我替你挡了一剑,别人不会出第二剑害你小命吗?”

    “呵呵。”戚怜开心,银铃般笑出声来,惹得那些食客一番狼视。“寒大公子这句话,本姑娘很欢喜,本姑娘可记住了,寒大公子说任谁想伤害本姑娘,都得先从寒大公子尸身上走过去,是不是如此?”

    寒夜虽然无奈,却绝无犹疑地点头。“自是如此。”

    戚怜笑的很开兴。

    那边又有事情来了。

    那边有桌六个青壮桌上摆满了酒壶,显然喝高了。

    这六人打扮各自不同,身后站着几个半大小童各自抱着长剑,正是小厮。这些人一身衣物布料很是华贵,应是这杨家集本地的大家公子哥,在这聚酒闲聊。

    其中一位着黑se长衫的,拿着酒壶,举了酒杯,摇摇晃晃到了寒戚二人桌前。一个小童急忙抱着剑跟过来。剩下五人和各自小厮也不劝,摆好了坐姿,要看好戏。

    寒夜无奈的看着戚怜,戚怜犹自笑呵呵看着寒夜,眼光不偏移分毫。

    黑衫青年歪歪的就要扑到桌上了,寒夜站起身扶了下,抱拳道:“这位兄台,有何见教?”

    黑衫青年把酒壶酒杯都放桌上,斜着上身看寒夜,“小兄弟,你有何能,做得这位姑娘的护花使者?”

    “这位兄台,小弟无德无能,做这护花使者,首要是有舍出命去的决心。”寒夜表情平淡,语气淡淡道:“这舍出命去的决心,小弟还是有的。”

    “这世道,很多人命都不值几个钱,小兄弟,你一条命,怎可跟这天仙般的姑娘做比?如果武艺不成,岂不是你自己枉丢xing命,还连带害了这姑娘?”青年不耐烦的说了这些话,又道:“虽说自古有绿叶衬红花的说法,可没人说过,兄台这般平平长相,可衬得仙子花容。”

    戚怜一直笑咪咪看着寒夜,寒夜叹了一口气。示意青年坐下,自己先坐了下来,青年也坐下定定看他做何话说。

    “兄台,听我一句。”寒夜说着又冲大堂里注意到这边的客人们抱了一周拳。“各位只觉得如此佳人跟着小子这号平凡男子走在一起,是天不开眼,所以想要抱不平,是吧?”

    别的客人都知道这小子如此说,必有后着,都没接话。

    黑衫青年却老老实实地点了个头。

    那边几桌中年江湖客,不禁相顾失笑。这小子,八成连门都很少出,出门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客栈大堂了!

    “可是各位有没有想过,为何这般天仙似的女子愿意跟我这号平凡男子走在一起呢?”寒夜又周抱了一拳。“各位,话多嫌烦,不打扰各位雅兴,小子告罪。”

    那些食客听得这句话,都冲寒夜抱拳以示礼貌尊敬。连黑衫青年原先酒桌上剩下的五个青年,也抱拳谢过。

    黑衫青年小厮赶紧一手拿了酒壶和杯子,拉愣着的黑衫青年回到位置上,一边转身冲寒夜弯腰告罪,寒夜和善的挥挥手,不再理那边。

    戚怜睁得大大的眼睛圆的像正秋满月,轻声道:“我们寒大公子这番话,真真是不知羞,呵呵,没看出你这会红的脸,皮子也这般厚,好是奇怪!”说着掩着嘴好笑了一场。

    寒夜没好气的瞪了戚怜一眼,低声道:“那怎么办,总有那么不长眼的,我总不能来一个杀一个吧,有你这害人jing跟着,我料想还没到南央镇,我这号护花杀人狂的名声就该鹊起了。”

    “寒大公子,我又没错,又不是我叫他们过来招惹你的,是你小心眼才对吧,怎么推到我头上?”戚怜幽怨的顺着眼睛看着寒夜。“再说了,我长成这样,我也很难受,我若是长的跟寒大公子一般平平无奇就好了,那样,我和寒大公子联袂江湖,就安稳很多。”

    寒夜听了前半句还在反省是否因为自己小心眼才杀气如此之重,待听完后半句,又有气堵着了喉咙,连倒了三杯茶喝掉。“好茶。”

    那边小二喊着号子,端了饭菜上来摆下。

    寒戚二人吃着。

    大堂门口冲进一个二十模样绿衣姑娘,首先看到这红扮姑娘,眼里闪过惊叹之se,转目他顾,立马过去掀起黑衫青年耳朵,拉了就走,这时门外才跑进一个红白碎花丫头装扮的小姑娘来喘着粗气。

    黑衫青年咧着嘴,连声“放了放了,掉了掉了。”

    绿衣姑娘放开手,瞪着他,黑衫青年老鼠见猫般的表情,冲那五位酒友抱抱拳当先走向大门,临出门,又冲寒夜抱抱拳,却没看红衣戚怜一眼。转身走了,小厮赶紧奔了出去,绿衣姑娘临出门,深深又看了一眼戚怜,转身走的时候,眼角余光从寒夜面上一扫而过,迷惑的神se在眼角余光尾处闪现。

    戚怜七巧玲珑,自然感受得到,吃意的呵呵笑开。

    寒夜也不傻,淡淡的问戚怜。“戚大姑娘女侠,我招谁惹谁了?”

    戚怜收住笑,故作沉思,偏着脑袋看寒夜。

    寒夜赶紧埋头吃饭,不说就没事了,自己多嘴!

    “这个事情,从近了说,是我给你招惹的。”戚怜见寒夜只管吃饭,耳朵却尖着,又不禁失笑一下,安抚下笑意又接着道:“但是从远了说,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了。首先,你双亲那般人物,作为孩子的你,不跟娘亲长也不跟父亲长,偏要长成自己这般模样。”

    寒夜放下碗筷,抱起手来,身子后微仰,做出全不当回事的模样,其实他抱着的双手力道稍微大了点,戚怜一看便知。心头暗笑,这家伙,自己也对这事情很介怀,还常常一幅无所谓不介意模样,可恨。

    “二者,在你还处于灵魂状态的时候,有那么多盼子心切的母亲肚子,你不投进去,偏要投进柳姨的肚子。”

    &nbs ren的轮回,你想啊,如果你不是投胎做人,而是做了鳄鱼啊蛤蟆啊什么的,这个样的你说不得算是俊美。”

    “最后,既然第一第二第三条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现在还会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说出什么——我招谁惹谁了?——这样的话吗?”戚怜说完,悠然自得的盛了碗汤,婉约优雅的喝着。

    寒夜抱着手楞了会儿。放松的出口气,笑眯眯看看戚怜,本不甚大的眼睛,只剩下一道眼缝。“戚大姑娘女侠高论,小可深以为是,受教了。”寒夜收起笑意,淡淡道:“我们戚大女侠为什么要拿鳄鱼和蛤蟆做比喻,而不是雄鹰和虎豹之类?”

    “哈哈,当然是有原因的……”戚怜正准备大喘气吊寒夜胃口,见寒夜瞪起眼来,赶紧说完。“因为你这般模样,就算是投胎做了雄鹰虎豹,那也是跟俊美不沾边的,你也知道自己了,眼眸不甚有神,肩背不甚宽厚,我可没乱说欺负人,本姑娘,可是实事求是。”

    寒夜不理戚怜,越理越受气。挥起手喊道:“老板娘,这边结账。”

    三十许老板娘笑眯眯过来:“承惠二两银。二位客官,敝店刚好还剩下两间房,您们二位现在就去休息吗?”

    寒夜付了饭钱点点头。

    老板娘喊过一个小二,吩咐带两位客人去客房。

    小二刚带了二位客人步上梯道,门口闪进一个白衣胜雪的公子,眨眼间到了柜台前,摸出十两纹银锭放到柜台上。“给我一间房,要清净。”

    三十许老板,看了白衣公子一眼,眼光猛亮!好个风度,好个面目,好个浊世佳公子,就是脸se太冰冷,拒人千里外!

    “对不起,客官,最后两间房已经给了那两位客官。”老板娘说着看向梯道那里。

    白衣公子看了过来,盯着红扮姑娘,脸se虽依旧冰冷,眼光却炙热。

    寒夜虽懂得那炙热里没有邪念,但心里不免不愉。

    戚怜也正盯着白衣公子,眼神如水,无波澜。

    白衣公子看都未看寒夜一眼,从寒夜脸上扫过的目光,完全没有焦距。寒夜心里瞬时平静,此时很感激戚怜,温柔的看了戚怜一眼。

    戚怜好像知道寒夜要投过来这一眼,寒夜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迎着戚怜一个很大很白的大白眼。

    寒夜喉咙气堵,传身没招呼小二,自己先上楼梯了。

    白衣公子顺着戚怜的眼神,看过去时,寒夜已经转身往楼上走去,倒背在左腰下的剑蕙一甩一甩的。白衣公子眼中jing光一闪而没。转身拿过纹银,就向门口走去。

    “公子请留步。”戚怜突然喊道。白衣公子面se冰冷平静地看向那喊住自己的红扮姑娘。

    寒夜转过身,讶异的看向戚怜。戚怜冲老板娘道:“老板娘高义,我们二人只住一间房,另一间让给这位公子。”戚怜说完,让小二带路,不管寒夜愣着,扯着衣袖带走。

    白衣公子没动,看那被红扮姑娘微微扯着的衣袖,直到转过廊角看不到才罢,转身冲老板娘抱拳,“多谢。”虽然是称谢,脸se依旧冰冷,却不给人虚假之感。好似这张冰冷的表情正是此人唯一的表情,旁人无意识的都认为这本是正常,正该如此。

    戚怜忍俊不禁地绕着圈盯着寒夜面目,寒夜躲来躲去都发现戚怜在自己面前好笑的看着自己,很是心烦,索xing打开窗,仰首望向黑漆漆的夜空。冷风灌进来,带着不少雪花,戚怜气恼的一把拉过寒夜,关好窗。背靠在窗上,看着寒夜又赌气的仰着脑袋看屋顶,好像上面有绝世珍宝般,特别聚jing会神。

    戚怜过去,挥手就是一脑瓜崩,寒夜没料戚怜会无征兆地动手,突然挨崩,吃痛一声,蹲下身,摩挲着被敲的地方连声呼着急促粗气。

    戚怜仪态万千蹲到寒夜面前,冲寒夜咂巴眼睛,寒夜没好气的扭身转向另一边。

    戚怜站起身,撇了下嘴角,小脚冲着寒夜臀部虚踢一脚,自己坐到寒夜正面的椅子上,手支在膝盖上,双手合在一起,慵懒懒问寒夜:“我们寒大公子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唱的哪一出?”

    寒夜没好气“哼”了一声,自己坐到桌子边来,双手在烤炉上转来转去。

    “哈哈哈哈。”戚怜学着戚非问的声音笑了两声,惹来寒夜白眼,戚怜自得地笑道:“寒大公子是见不得那白衣公子那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家父是寒逸云。”寒夜自顾自转着手取暖,淡淡道。

    火炉里的炭火苗在一闪一闪的,好像添加了几分暖意。

    戚怜笑眯着眼深以为是的点点头,又道:“那就是我们寒大公子见不得那白衣公子一直盯着本姑娘看?”

    “戚大姑娘女侠这般貌美,还打扮得这般惹眼,天下间难得有不多看两眼的女人,更何况男人。”寒夜依旧淡淡地道,不看戚怜,盯着火炉转着手。“就算是娘亲,见到戚大姑娘女侠这般女子,也是好好好多看几眼的。”

    “哈!”戚怜笑得越加温柔。“不曾想我们寒大公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时候,还真会夸人。小女子听得都羞红了脸哦。”

    寒夜白了戚怜一眼,那脸上是有点红,可那都是被炉火暖的!

    戚怜直起上身笑个不停,给寒夜倒了杯茶。寒夜接过一饮而尽。戚怜又给满上,寒夜又一饮而尽。

    寒夜喝完又递过杯子,被戚怜冲手腕弹了一下。“够了,寒大公子,这又不是醋,需要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

    寒夜别扭地放下杯子,取下背后倒背着的剑,双手慢慢摩挲。

    平凡的三尺剑鞘,一如眼前这平凡的男子。

    鞘里藏着的剑,以戚怜这般眼力,见了三次,也无法描述。

    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可这远远只是对这样一把剑最最粗陋最最可笑的描述!

    这样的描述,甚至连平凡剑鞘都会不稀得。

    这样一把平凡剑鞘!

    就这样被这平凡男子握在手里,却仿佛瞬间就拥有了生命般,告诉了戚怜许多。

    “好了,我们寒大公子不要再闹别扭了。”戚怜整理下思绪,弯月眼笑开。“小女子对那俊俏白衣公子,实实在没有半点其他意思,本姑娘就是见他好像断了三根肋骨,才多说了句,就被寒大公子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对付了半天,小女子好委屈。”戚怜说着,声音带了点哭音。

    寒夜被说破心思,脸上发烫,很是尴尬,突然想起这炉火暖得脸上早就红了,于是安静下来。“好了。我又不是在意这种事,我不高兴是因为我们住一间房,不方便!”寒夜暗自叫侥幸,幸好不算太笨,想起这个事因,强作自以为得计。

    “寒大公子,天下人都可以对小女子撒谎,小女子笨的很,多半难以分辨。”戚怜似笑非笑地凑到寒夜近前,盯着寒夜眼睛,慢慢道:“可是我们寒大公子却绝对不可以对小女子撒谎,寒大公子,你好像被冻坏了脑袋,忘了件非常之重要也是非常之不幸的事情。”

    寒夜耷拉下脑袋,不再看戚怜。何必撒谎,何须借口,何须羞于面对,男儿天地间,当敢爱敢恨敢担当!可是我,真远不及父亲,想父亲当年,文弱书生闯了那般名头!父亲……

    寒夜胸中郁结,一口气堵在胸口!

    突然!

    寒夜抛剑鞘到近屋顶!。

    宝剑离鞘清鸣一声!

    满屋隐约约青影,一束晶芒映she着炉火,点点红光在墙壁窗户家什上飞来飞去!

    轻铿一声。青影顿时消失,红光全归于炉火。刚才似乎只是眨眼间出现的幻觉。

    戚怜却看得依稀。好像有无数条柳枝在微风里,轻扬起无数柳絮,繁繁落落,无法捉摸,无法躲避。

    寒夜连鞘带剑递给戚怜,神情已安然,轻声道:“此是娘亲之风柳剑诀,寒夜右手无法握剑,左手反手使来,形是神非。”

    戚怜点点头,抓住这平凡剑鞘。

    “此剑名泣血,得自慈悲塑身下。”寒夜又道。

    戚怜拿到眼前,握住剑柄,一股微微的暖意从手心蔓延开,有种飘忽地熟悉之感。

    一声清鸣!平凡的剑鞘,古朴无华非金非木的剑柄,剑身却如此无法言喻!

    剑身长两尺,剑柄处半尺筋绳平面叠合,筋绳端跟剑刃长在一起,剑刃尺半长,二指宽,微微晃动。

    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

    戚怜叹了口气,还剑归鞘,递还给寒夜。

    以为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这样的阐释是对这把剑的轻视。

    可是想着描述这把剑,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一种轻视。这就是一把剑,不供人观赏,随主人心意,所向无疑,无可阻挡!

    反而是通体透明,薄如蝉翼,锋利无比这样俗气的字眼,才把这样一把剑的与众不同,讲清了一分,剩余九分,却无需再多言。

    寒夜脸se轻松,一张一弛间已进入另一番心境!不破不立。

    “戚大姑娘女侠,小子有一事请教。”寒夜坐回位置,转手取暖,宝剑横放一侧,微笑问戚怜。“如若是小子这幅长相,或者更不如小子的,换了刚才那白衣公子的处境,戚大女侠你,是否也会在这不方便的情况下施以援手?”

    “这个问题嘛……”戚怜显然是被问住了,更愿意帮助看着顺眼的陌生人,这几乎是人之常态。“寒大公子,那么这个问题是否小女子可以反问一句?如果是寒大公子遇到一个美貌女子处于刚才那情景,寒大公子会如何?”

    “自然是就算自己露宿街头,也要帮她一帮。”寒夜老实答道。

    戚怜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看你也不像个好东西。接着又道:“如若那女子貌不甚好甚至有点不那么好看呢?”

    “自然也是就算自己露宿街头也要帮她一帮。”寒夜表情语速都更上一句一样。

    戚怜气结,哼哼又道:“如若这二女都需要帮助,而我们寒大公子只可以对一人施以援手呢?”

    寒夜笑了笑,“戚大女侠,这句才是你该问的。”

    戚怜冷哼一声,盯着寒夜不语。

    “看人先看心,当心不当面。”寒夜又笑了笑,问思索的戚怜,“戚大姑娘,小子这话,可在理?”

    “算你有理!”戚怜不甘的补了一句,“可如何能看到陌生人心呢?”

    “这就是神谕里常提到的‘缘分’。”寒夜虽然笑着,话语却是严肃。

    “好吧,小女子受教了。”戚怜走到床边,笑眯眯问寒夜:“寒大公子,要不然小女子睡地上?”说着已经把解下挂到衣架的红披风取过来递给寒夜。

    寒夜接过来,用凳椅架了张简床。

    戚怜突然说道:“寒大公子,你那跌打药效果很好的,瞧你那满头满脸的青包,半天就恢复了。”

    寒夜从怀里包裹里摸出跌打药瓶,抛给了戚怜,戚怜挥手接住。“你不跟我一起过去?”微微歪了歪脑子,笑道。

    寒夜自己把一边柜子上备用的棉被抱到简床上,铺了红披风上去,没理戚怜。

    “寒大公子,你就不担心我跟那白衣公子话语投缘,聊到很夜深?”戚怜见寒夜瞪了过来,笑了笑道:“聊到很夜深,就休息时间短,jing神不好,明天赶路就慢了。”

    寒夜拉开门,没好气的道:“走吧,戚大女侠。”

    转过廊角就是白衣公子的房间,先前小二让挑一间的时候,寒戚二人挑了另一间。

    此时房内仍旧亮着灯。

    寒夜轻叩三声门。虽说是江湖儿女,可是女子半夜敲男子门总不好看。

    门咯吱一下开了。白衣公子表情冰冷,见寒戚二人到来,神se并无半分波动,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进二人。

    这次寒夜倒是从包衣公子扫过自己脸上的目光里感觉到了焦距,可自己却不同刚才,心境有了长足成长,对这样的事,更不会在意。

    寒戚二人坐到桌子边,白衣公子关好门也自过来坐下,只是很奇怪,寒戚二人脸上已被房里的炉火暖的酡红,而这白衣公子脸上依旧是面无血se,甚至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不只是表情冰冷,好像连血肉都是冷的。

    寒夜看了一眼,不禁还是感慨了下。不得不说这人世间总有那么一些男人和女人,得神偏爱,女人宜嗔宜笑,男人用吟游诗人嘴里花痴女人的话说——跑都跑得那么帅。而眼前这男子,正是这样一位会跑都跑得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加上这一脸拒人千里外的冰冷表情,必然是大受女人青睐,父亲说女人常常会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得到,轻易得到了还会觉得不畅快,对那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反而不可理喻的执着。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人生天地间,得失早注定,妄执也是徒然劳心力,最好知足常乐,珍惜眼前。

    寒夜不由有了分羡慕,但是立马想起了戚怜的那句话。

    神造就你这般模样,必定是有只有这般模样才能完成的丰功伟绩等着你去完成!

    寒夜自顾自笑了。每个人的际遇不同,所以神给了每个人不同的模样,并不是每个人的模样不同,所以才会际遇不同。这样混淆了因果,果然是尘世蒙垢已久,失了本心,不见神恩。

    感觉到戚怜白衣公子的目光,寒夜洒然一笑,不做解释,示意戚怜把正事先做了。

    “这位公子可是年来在山南几镇斩jian除恶的玉面修罗?”戚怜微笑着问向白衣公子。

    寒夜听了也无表示,自己的江湖还是双亲描绘的江湖,时代却已不是那个时代。

    白衣公子被道破身份,神se并无半分波澜,表情依旧冰冷,放佛世人都已不在其眼中,生死悲欢,都无法丝毫改变其脸上冰冷。“小子是杀过些求死之人,至于玉面修罗这名号,不过是多事之人附事之说,不敢动姑娘尊听。”玉面修罗说了这么长一句,寒夜很是意外,还以为这冰冷小子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地蹦呢,嘴角扯了一下,戚怜看到了,玉面修罗自然也看到,好像这位寒大公子就是故意做给二人看的。

    “这位兄台,敢问适才所背之剑,那剑蕙是从何处得来?”玉面修罗神se不变,扫了寒夜一眼,看向寒夜空空的肩头,连问话都这般骄傲!

    “那是娘亲所赠。”寒夜突然来了jing神,笑了笑。“兄台何故对那小小剑蕙有此一问?”

    戚怜也是不解的看向玉面修罗。

    玉面修罗双眼jing光大盛,神se惨白,表情充满了戾气!“双飞燕柳不及,是你什么人?”

    寒戚二人对玉面修罗的反应颇感意外。寒夜虚抱一拳,“正是家母。”

    白影晃动!玉面修罗站立,手中铜绿剑鞘触着寒夜脖子,身体无法抑制般微微抖动!

    寒夜不惊,仍自坐着。戚怜也不惊,却是站在了寒夜身边,右手藏进袖口。

    玉面修罗盯住寒夜,眼眸杀气腾腾,瞬间转为血红,格外妖艳诡异!

    血目部人!

    紧抿的嘴唇里似乎传来牙齿咬碎的声音,嘴角突然渗出一丝血,寒戚二人正自迷惑,玉面修罗张口喷出大口血,寒夜当头而受,面目胸前红殷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