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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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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刘演刘稷与朱佑看见那两个被捆绑押送的人,不觉都大惊。原来这俩人他们都认识,一个叫刘玄字圣公,一个叫谢躬字幼平——他们是甥舅关系,刘玄是舅舅,谢躬是外甥。

    这个刘玄其实是刘演刘秀的族兄,比刘演大两岁,而且他们的族系关系也不是很远,尚未出五服——刘演刘秀的曾祖刘外与刘玄的曾祖刘熊渠是亲兄弟,都是节侯刘买的儿子。或者说,刘演刘秀与刘玄同是刘买的玄孙,刚好还在五服之内。当然刘稷、刘祉、刘赐、刘嘉、刘顺、刘终等等这些舂陵子弟,他们都是刘买的玄孙,都是未出五服的族兄弟;其中刘赐与刘玄还是亲叔伯兄弟,他俩伙着一个爷爷。

    但令人奇怪的是,舂陵庄的这些刘氏子弟,个个生得身高体壮,一表人材,而且像刘演刘稷刘赐刘嘉这样的还生xing豪爽,有胆有识,一个个盖世英雄似的。但唯有这个刘玄,不但长得瘦小,xing情也十分懦弱,平时见人低着眉连话也说不好。所以舂陵庄众刘家子弟自从商量着要反莽复汉,从未把刘玄考虑在内,觉得让这样一位柔弱仁兄提刀上阵简直是让人家白送死,因而大家聚会商量时从没人去叫圣公参加。而圣公也许自知萎缩,平时与众族兄弟们交往得也少。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胆小懦弱人,如今却摊上了一桩官司,让官家给逮起来了,因为他的外甥谢躬给他惹上了祸端。

    谢躬家住北社乡,在舂陵乡以北约六七里,刘演、刘稷与朱佑都认识他。这个谢躬比他舅舅胆子可大多了,又敢说又敢干,心眼子也活泛。按王莽大新朝的条律,民间是不允许同时拥有铜和炭的,谁同时拥有就意味着要私铸铜钱,逮住轻则关押流放,重的还要砍头。而谢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百斤铜,八百斤炭,目的还就是要偷偷铸钱。可正在刻钢模购铸具时,被人家官家侦察到了,自然派兵上门捉拿他。谢躬哪能束手就擒,仓皇离家出逃。在外面漂泊躲藏了二十多天,实在受不了流浪之苦了,就半夜偷偷潜入舂陵,想在舅舅家躲几天。圣公一见犯了罪的外甥半夜偷偷进门,吓得两腿像筛糠,连连说:“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你这不是要连累舅舅吃官司吗?你住三天就得走,就得走。”弄得谢躬没脾气,就说:“不用三天,明儿个在你这儿呆一白天,到天黑我就走!”可是圣公就这么倒霉,第二天上午便有几个官差兵卒进家,一下子把谢躬堵住。原来官家后来得知谢躬的娘舅家住舂陵,推测他会不会去舅舅家躲避,便派人前来探看搜查,没想到还就逮个正着。官差们不但把谢躬绑起来要带走,还说刘玄知情不报,窝藏罪犯,连他也要绑走。圣公吓得要死,连连哭求说,我的外甥刚到还不到一天,俺没有窝藏罪犯,请官爷一定开恩。可官差们哪听他分说,撒绳子将他绑起,和谢躬一道连踢带打地押走。一路上尽管他不停地哀求哭告,可官差们除了对他推搡喝骂,半句都不听他的。

    刘演看到这个柔弱的族兄被抓,心想不能不管,就毫不犹豫地对刘稷朱佑说:“走,咱们去把他俩救下来!”于是在后面悄悄跟着,想到村外把二人救下——村外的禾子地已有一人多高的青纱帐,到那儿好下手。出村子不远,官差们扭头也发现了身后跟着的三条大汉。见三个人目光闪烁,来意不善,就回身拿枪指着大喝:“你们这仨小子想干什么?想找死吗?滚远点!”刘稷不等他喊完就呼地蹿将过去,一拳一个将两个离得最近的官差砸崩了脑袋。另几个大惊,慌忙拈枪照刘稷便刺。刘稷早夺长枪在手,嚓嚓几下,又将那几个刺倒。刘演朱佑也早抢上来,把刘玄谢躬身上的绳扣拽开,三下两下扯掉绳子,喊一声“快跑!”拉着两人就跑。刘玄谢躬做梦一样,懵懵懂懂地跟着跑。刘稷还怕那几个官差不死,又分别在几个人身上补了两枪,才扔掉长枪随后跑来。

    刘演朱佑拽着刘玄谢躬跑进青纱帐,几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刘玄更是要瘫下去,一屁股歪倒地上。此时刘稷也跑过来,刘演便问刘玄:“圣公兄,这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被官家逮起来了?”刘玄哭丧着脸,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又抬脸瞪着谢躬骂:“这个畜牲,可害苦我了!”朱佑说:“圣公,亏得你们被救了,不然捉到县上,不死也得掉层皮,少说也得关你们好几年。”没想到刘玄竟裂着嘴埋怨说:“哎呀你们不该救我们呀。就算被他们抓到县里,打一顿,再托人送点礼,顶多关个三两年的就出来了。可你们现在把人家的官差都杀死了,我这就等于犯下死罪了。哎呀伯升啊,这下可把我们害苦了,怎么办呀?”

    刘演没想到这位仁兄会这样说,张了张嘴没啥话说,就呆呆地愣在那里。

    刘稷却“腾”地火就撞上来了,弯腰一把将刘玄揪起,大骂:“刘玄,你他娘的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玄浑身战栗,抓着刘稷的手说:“阿、阿猛弟,你你,这这……”

    刘稷接着骂:“他娘的我们好心好意救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说这种混蛋话!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揍扁了你!”

    刘玄更加惊慌,扶着刘稷手说:“阿、阿猛弟,别、别……”

    刘演喝斥刘稷:“阿猛,放手!”

    刘稷又骂刘玄:“他娘的我要不是看你比我大十几岁,今天非揍你不可!”说罢使劲一甩,将刘玄“咚”地又扔到地上,摔得刘玄哎哟哎哟直叫唤。

    谢躬看看在地下呲呀裂嘴狼狈叫唤的娘舅,又看看凶神恶煞似的刘稷,低下头不敢吭声。

    刘演走到刘玄跟前,一边往起搀一边说:“哥,起来,起来说话。”

    刘玄看看刘演,又傻着眼看看刘稷,才揉着腰哼哼哟哟地站起来。

    刘演说:“圣公兄,本来只是一个心思地救你,没想到却给你惹了大麻烦,真是对不起。不过事已至此,咱们只能走哪说哪了——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刘玄拧着眉头说:“还、还能怎么办,家是不能回了,只能到外面躲、躲了。”

    刘演说:“对,是不能回家。哥,这样,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先到那儿躲些天。”

    “你、你找地方?”

    “对,我找地方。圣公兄,我实话给你说,我正准备和咱南阳各县的刘氏子弟举兵造反,秋后就要举起大旗,到那个时候咱就啥也不怕了。你两个不如先到东乡聚住一段时间——那里有一个刘信,也是咱刘氏宗亲,并且到秋后也要和我一起造反的。你们俩先在他那儿住,等到我们人马聚集的时候,你们俩就跟着刘信一块回舂陵,然后咱弟兄们共举大旗,造反王莽,重建咱汉家大业,如何?”刘演诚恳地看着刘玄说。

    刘玄一听说造反,吓得脸都黄了,结结巴巴地说:“原来要造、造反呀?我、我可不敢,我不去找刘、刘信。”

    谢躬一听可有点急了。其实刚才听着刘演的话,谢躬不禁暗暗高兴,心想只要一造起反,我还怕什么鸟官司,没准跟着刘演还能混出个人样呢。但是一听他舅舅说“不敢”,立刻暗骂一句:真是个孬种!就说:“舅舅,其实伯升舅说的是个好法,咱就先去东乡聚,然后再回舂陵一块造反。”

    没想到刘玄在外甥面前却很英雄,大骂:“你个畜牲,把我害成这样了你还想咋的?要去你去,我不去!”谢躬更不怕舅舅,说:“我去就去,我跟着伯升舅造反,你爱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刘玄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刘演说:“圣公,你不去东乡聚去哪儿呢?反正家是不能回了。”

    刘玄说:“伯升,不、不是我不想造反,就我这又瘦又柴的样儿,浑身没有四两劲,哪见得阵仗?我在平林县还有个老舅舅,不行我就去我老舅舅家躲、躲躲去,等你们打了胜仗我再回、回舂陵。”

    刘稷一听,哈哈便笑,说:“你外甥来找你这个舅舅,你再去找你的舅舅,回头你舅舅再找他的舅舅,你们就这样来回地‘救救救救’吧,哈哈!”

    朱佑听罢也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连谢躬也跟着笑。

    刘演向刘稷喝道:“阿猛,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贫嘴?!”

    刘稷朱佑互相看看,做个鬼脸,都忍住不笑。

    刘演去摘朱佑肩上的布兜,拿下来捧给刘玄说:“哥,这里面有点钱,你把它带上,以解眼前之急。回头有啥难处,就托人到舂陵告诉我,我想法帮助你。等我们打下来南阳,一切就好办了。”边说边往刘玄怀里塞,“来,快拿住。”

    刘玄睁大眼看着钱兜子,yu待伸手接,可似乎又不好意思,就往外推着说:“不不伯升,我、我不要。”刘演又不容推辞地塞进他怀里:“哥,咱兄弟还用客气吗,快拿着!”刘玄只好迟迟疑疑地接过抱到怀里,说:“那,我就拿、拿着吧。”

    刘演又说谢躬:“幼平啊,你还是跟着你舅舅去平林吧,你舅甥俩也好有个照应,遇到啥事也好有个商量。等我们举起造反大旗的时候,你可以再来加入我们的队伍,好不好?”

    谢躬还有点不情愿:“伯升舅,这个……。”朱佑说:“你不用这个那个的了。你舅舅为你背了官司,你要再不管他,咋也说不过去,你就跟着你舅舅去平林吧。”谢躬说:“那,那好吧。”就对刘玄说,“舅舅,我和你去平林,总算我有良心吧?”刘玄又骂:“你个畜牲,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你有啥良心?”

    刘演说:“圣公兄,要这样,咱就各走各的路,别在这儿耽搁了?”

    刘玄说:“那好、好吧,咱就分、分手吧。”

    于是两边分手。刘玄挎上钱兜子,对谢躬骂一声:“畜牲,快走吧!”两个就从禾子地里向东,等到东面上了大路再南奔平林。

    刘演刘稷朱佑看着刘玄挎着钱兜子与谢躬顺着地垅向东走去,三个人也才向西走。刘稷愤愤地骂:“早知道他这样,说啥也不救他!”刘演说:“算了,圣公天生胆小,也怪不得他,就别计较了。”

    三个人出了禾子地,然后向北回舂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