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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远东的暗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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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511年8月24日,葡萄牙东方军事统帅阿尔布克尔克麾下的18艘舰船外加1200多名葡萄牙士兵再次进攻马六甲。

    吸收前几次作战失利教训的葡萄牙军队,这次几乎没有给守卫马六甲的马来人和爪哇人任何机会,马六甲王国苏丹黯然神伤地放弃了这座富庶的城市,逃往柔佛。

    屠城持续了一整夜,阿尔布克尔克和他的部下们劫掠了占整个马六甲王国三分之二、数以万计的珍宝财富,数千名马六甲当地平民横死街头。

    马六甲的陷落,让欧洲殖民者在亚洲打下了第一颗钉子,东西方文明的正面冲突与交汇正式开始,也拉开之后超过400年的东南亚殖民史的序幕。此后,荷兰人、西班牙人、英格兰人、法国人也跨越重洋纷沓而至,把这个憧憬了无数时光的香料故乡变成了他们的提款机。

    更严重的是,长期作为明帝国地缘经济政治势力圈内的东南亚,明帝国三分之二的藩属国都在这里。马六甲的陷落导致明帝国南方战略缓冲区从此被破开一个大洞,几千年来的东方格局就此改变。

    ·

    1621年10月24日,周日。

    由22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葡萄牙船队缓缓靠近大陆,远方,一座隐约可见的城镇正在视线中微微起伏,离开马六甲后近一个月海上颠簸的葡萄牙水手们顿时在甲板上欢呼起来。

    庞大的船队惊动了海面,风格独特的亚洲硬帆船在收帆或转向让路,一艘艘小渔舟如好奇的小孩子伴随着船队四周,渔夫们带着敬畏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似乎望不到边的风帆海。

    “严议员阁下,这里就是葡萄牙的澳门!看看它多美丽啊!比起那个土著满地爬的马六甲,这里才是伟大的葡萄牙王国在东方的珍珠!”

    船队总指挥里卡多,一位长期驻守葡属东印度殖民地的舰队指挥官意气风发地指着不远处站在码头迎接的民众,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将军阁下,请注意您的措辞,就我国和明帝国的外交接触所知,澳门只是你们租赁的晒货场,年租金600盎司白银。几年前,你们私下任命卡洛克担任总督,可他却没有胆子上任!”严晓松死死地看着远方那座有着少许欧式建筑的港口,微微动容,但嘴里却不冷不热,“如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您还是收回您刚才的话!另外,如今在东南亚,除了帝汶岛,葡萄牙王国其实已经丧失了几乎所有立足地。”

    这样直白的提醒让葡萄牙将军涨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高傲而古板的明帝国目前所面临的内部饥荒灾害与北方压力,让葡萄牙人近些年来胆子大了不少,也让里卡多这样的葡属东印度军政官员有了更多歪念头。

    作为布拉干萨公爵的影响控制下的葡属东印度殖民地舰队指挥官,里卡多已经从密信中知晓了面前这位代表“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高官,与葡萄牙已经达成了许多秘密合作协议。所以口角上的争执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明显是嫉妒,这些傲慢的美国佬,肯定也打算从这个明帝国手里捞取不少好处,不然大老远来干什么?里卡多心里暗暗腹诽。

    “呃,严议员阁下误会了,我相信澳门民众一定会欢迎您的到来!”抛开内心的不满,里卡多只能满脸堆笑地岔开话题,一边指了下码头区欢迎的人群,“如果我没猜错,本地的葡萄牙澳门议事会会长已经在等候了!”

    “严,你怎么知道葡萄牙人这些年在东方做的事?”站在严晓松身边,一身杨雯雯赠送的汉服宫装打扮的卡特琳娜好奇地扭过头,盯着恋人的脸,说着半生不熟的华语,“你来过?”

    “嗯,来过,来过很久……”严晓松静静地看着北方越来越近的港口,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越来越低,“这是我祖先的故乡,梦里经常来过……”

    “确实很美丽,马尼拉几乎和欧洲一样,一点都没有东方的味道!”想起前段时间在马尼拉休整的那几日,卡特琳娜皱起了眉头。

    “好了,准备上岸了,麻烦卡特琳娜小姐去告诉一下船舱里的颜思海先生,就说从今天开始,我会在澳门呆上很长段时间,我们的今后联络地点就定在这里,有什么资金上的需求尽管提出来。”

    这次带来的15万西班牙银元活动经费还没有动用,再不济还有最后10套压箱底的意大利进口高档玻璃酒具和部分法国香水,严晓松对即将展开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

    夜晚了,终于返回本土的颜思海带着十几个同伴悄悄离开严晓松下榻的旅馆。

    到目前为止只有1000多葡萄牙居民的澳门,却另行居住着好几千的本地百姓,其中相当部分都是身份不简单的明朝海商或与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各种地头势力。

    虽然堂兄颜思齐在澳门也有自己的势力落脚点,但经历一次同行出卖的颜思海格外小心谨慎。

    七拐八绕之后,颜思海在黑夜里寻到了离别近两年的某座大明样式的客栈前。客栈的门紧闭着,从外也看不到任何灯火,似乎早就无人打理一样。

    轻轻在门板上叩了几个暗号,大约一刻之后,门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笼照应下,一个老头伸出了头。

    “啊!是四爷!四爷您终于回来啦!不是听说……”老人全身一抖,差点手里的灯笼就落了地,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青年壮汉,瞬间老泪纵横。

    “老七叔,是我!”回头给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十多个汉子一个接一个隐入了客栈。

    一间小屋里,只有一盏小油灯亮着,颜思海对面前很久没有品尝过的家乡菜没有表现出一丝半点的兴趣,而是紧皱着眉头,听着对面老人的讲述。

    “……大老爷前年听说您被红毛掳走之后,一气之下带大家伙和红毛打了几仗,还得罪了弗朗机人,伤了些本,现在去了倭地,在那里跑跑生意。如今在闽粤一带,只有几个看家的点了。李旦家在我们走后,生意又趁机做大了不少,不光日本,连吕宋那边的几大家也顺着他儿子李国助的使唤。”

    老七叔叹着气,把这两年颜思齐势力和李旦势力暗中较劲的事,以及东南亚西洋人的动向大致说了遍。

    “老七叔,我前年是被李旦儿子李国助手下的人给卖了!一条道上的规矩妈的都敢坏!”颜思海猛拍了下桌子,十分愤怒,“这李国助好歹也是我大明之人,一直勾结倭人和番夷一起对付我大哥!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哎,四爷,现在不比以往了,那个李旦儿子的李国助如今和朝廷里的人都攀上了关系,我们要想在这海上继续讨上一口,不得不放低头几下了……”老七叔摇这头,面带苦涩,“四爷大难之后必有大福,这一带剩余的家小,就指望您担待照顾了。”

    “嗯,老七叔,实不相瞒,我是多亏一海外同胞相救,才能活着回大明!您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就是了,他们可是前宋崖山之后迁居亚美利加的遗民后裔……就连弗朗机人都顺服着他。”

    嘀嘀咕咕了大半个时辰,有点学问的老七叔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半天都没说上一句话。最后也猛拍一下桌子,站起来回走动。

    果然是大难之后大富贵啊,这些前宋遗民居然在万里之外的偌大异乡拓疆封国,还能让泰西番夷小心伺候不敢得罪,端得是大靠山啊!

    “好好!四爷,既然澳门弗朗机人都要看这位严先生的脸色,那颜家和大老爷的事就有了转机了!那位严先生,您再多琢磨琢磨一下他,俗话说得好,没有无缘无故送上门的情,他那个什么美利坚国需要我们做啥事?我们才好给大老爷带话!”

    老人不愧是长跑江湖的,一个念头就想到了不少东西,脸色也更加认真,但能看出很激动。

    “嗯,这一路上,我也多次打听过,但严先生只是说不忍同胞相残,愿意从中调停,据说他此次前来是在大明找些信得过的海商,过些年还要和朝廷有所往来。这些弗朗机人,也望着他手里某些好处。”没多少文化的颜思海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好!”再次拍了下桌子,老七叔这次终于露出了笑容,“既然这前宋遗国美利坚与朝廷今后要有所关系,那我们就更好办了!我这就去安排人船去倭地告之大老爷,另外闽粤一带还有不少大老爷的人,我即刻就派人去联系,好歹在大老爷回来之前,把这旗再给撑稳了!”

    “那就辛苦老七叔了。哦,对了,小六,把严先生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颜思海说完,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片刻之后,一个汉子带着一个黑布包裹走了进来。展开包裹,一个白色的大盒子,再一打开,顿时在油灯的照耀下,一片璀璨绚丽的玻璃反光闪花了眼。

    “老七叔,估计大哥走后没留下多少家当。您找个路子,帮严先生把这个给卖了,一方面筹措现银,一方面也好给那些海商小露一下。”颜思海得意地端起了酒杯。

    “泰西水晶琉璃瓶、水晶琉璃杯!”有见识的老七叔这下更是看傻了,“这要是在广州、福州,至少是三万两白银的价!那严先生就轻易信了你?”

    “呵呵,严先生还给了我万枚番银,说是安顿去年在泰西为奴不幸身死的兄弟的家眷。严兄如此高义,我想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颜思海喝完酒,感慨万千。

    “嗯,对我们这样道上的人如此这般,倒也是个异数,就且认为如此吧。”

    想着马上就要又大干一番,老七叔如年轻了几十岁,抱着玻璃酒具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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