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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先发制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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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营人马皆是汉人,久居塞外早已习惯了胡人的生活方式,但毕竟都曾经在汉人的居住区过活,因此相对胡人由北营军卒出面治理城池的效果要好过胡人。说是好过胡人,实际上也不尽然,汉胡不两立,北营军卒被人当做卖国贼似的着,除了交流方便之外,实则也是受人白眼。

    素以凶残闻名的种族皆是被安排在郊外或是远离人群之处,而北营以及一些被信重的部队则是屯驻在人口密集之处。如此一来各支人马都有自己的辖区,有心劫掠汉人的部族便无法轻易动手了。

    河北经历了数次大的动荡,人口早已锐减,如今经过匈奴各族的一番攻杀,剩余的更是不多。恢复生产力以及刘渊理想中的社会活动其根本要依靠汉人,因此盘踞河北全境之后,刘渊三令五申的保护百姓。

    曹嶷负责三处县城,手中管理者八千来人,这八千兵卒中有三千人是北营的精锐,余下的五千人却是占据河北之后募集的新兵。北营大军数万,曹嶷身为北营三大名将之一,只能够统领三千人马可谓是让人笑掉大牙。但曹嶷对此不以为然,因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王弥与自己处境相同。

    如今北营的人马在大单于刘渊手中掌握,无论是曹嶷还是王弥都只能俯首听命,等待大单于的安排。依照大众的法,大单于刘渊有意将北营首将军权的任命留在开国之封中。

    建立匈奴帝国的事情始终都是匈奴各族军民的心头宏远,对于匈奴大单于刘渊来说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大军聚集邺城附近,朝野之间更是一派开创帝国的论调,这匈奴立国显然是近在眼前了。

    刘伯根一死,北营的军权怎样都是曹嶷与王弥争夺。其中曹嶷骁勇善战,果敢多断。而王弥谋而后动,料敌机先同样是军中的上将,稳稳压住曹嶷一头。按照大单于刘渊个人的喜好,王弥成为北营下一届的领导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曹嶷就算心中不服气,也没法改变王弥更受大单于重用的事实。

    偏偏便在石勒,张宾等四人的谣言不久之后,又是多了王弥有心称王的传闻。街头巷尾百姓议论不断,汉人百姓对于谁是王弥谁是刘渊不敢兴趣,维持家里的生机才是当务之急。

    但胡人也好,北营汉人也罢,一个是敌人,一个是叛徒,若是这内中有了什么利益的冲突,或是谁遭遇不顺,百姓们还是乐于讨论的。毕竟无拳无勇,任人鱼肉的百姓这个时候也只有口舌之快能够减轻心中的愤慨,抒发自己的情绪。

    若是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就错了,谣言之后又是流言四起,其中竟是包含了不少“阴谋论”。譬如王弥有意贪功夺取邺城,却是把刘伯根当枪使,让刘伯根去攻击邺城得罪大单于。又或是早在刘伯根时期,北营的大权便落在了王弥手中,那刘伯根说是言听计从,实际上乃是王弥的傀儡而已。

    除此之外,诸如王弥威逼利诱鲜卑族段部一起蹚浑水等等影响各族关系的事情也一件接着一件的被曝光。几乎是一天一夜之间,整个河北最热门的话题便是王弥了。

    有人觉得这王弥当真阴险毒辣,有人觉得此人颇有才华,旁观者取各种角度皆是不足为奇,但当事人听到,事情便完全变了味道……

    王弥在府中歇息,脸色极差,心中暗自思忖把那散布谣言之人恨得牙根痒痒,巴不得将其揪出来好生教训一番!

    “大单于开国在即,各族上下风云涌动,正是我王弥发挥特长之时,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王弥是你们惹得起的么!!?”

    怒火腾然而起,王弥陷入沉思之中,将有可能针对自己的人一一塞选过滤,足足用了半日的光景竟也是无法完全确定任何一人。若说是嫉妒北营的那些部族,别说各族之人有没有这个才智,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样的胆量挑衅!

    若说是段部的段务目尘这个时候和自己算邺城之事,倒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毕竟自己暗中向段就六眷下手,使得段务目尘无法顾及自己的继承人入局牵扯到了段部全族。

    一旦事情有了偏差,这等举动等于埋下了段氏一族的致命祸根。段务目尘深沉多谋,一时隐忍不动,不代表心中没有算计。如今段部准形势保住大单于刘渊的大腿不放,俨然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与刘渊眉来眼去关系与日俱增!这个时候大单于刘渊必然顾及当日攻打邺城的部族众多,不宜做的明显,又要领段部不遗余力扶持自己登上帝位的这个人情。

    即便是来日刘渊有追究的举措,想来段部也是可以幸免于难的。支持自己成为北营首将的呼声高过曹嶷,那段务目尘既然视自己为敌人,自然不希望自己手握大权难以制裁,因此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也是大有可能的!!

    但仔细想来又是不妥,段务目尘并非不识时务之人。如今大单于是否追究此事还是疑问,尚未到需要权责分明的地步,提起此事固然将矛头指向自己,但段部等于也卷入了风波之内,无形之中等于破坏了段部近来营造的积极形象,未免不合时宜了。

    “那又是谁呢?!嗯……”王弥仍在思索之中,任何皆有不同的动机,但却不符合所有的条件,思来想去竟是没有任何的头绪,不由得渐渐的把所有疑点都放在了曹嶷身上。

    毕竟曹嶷与自己有切身利害关系,而且是近在眼前的事情。曹嶷本身未必有这样的指挥,但若是联合其他人有这样的计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此刻一些北营将领纷纷聚集在了曹嶷的县中吵吵嚷嚷的争论不休,而在众将之中一名六七岁的娃儿在母亲的保护下哭啼不断,叫嚷连连,乃是北营守将刘伯根的遗孀以及孩儿。

    “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什么。可是伯根走的委屈,我这孤儿寡母唯有向将军请求了……请求将军为我们做主啊!!”刘伯根的夫人是一名异族之人,此刻说着生硬的汉语又哭又叫,现场是混乱不堪。

    曹嶷皱着眉头想尽办法安抚这母子二人也是无用,可对于这件事儿曹嶷却是不敢插手。

    当时北营人马一分为二,自己与王弥在外围作战,刘伯根则是征讨西路的晋军,不想撞见了姜维不幸战死。技不如人,时运不济,说什么都好,但刘伯根的死乃是意外,与王弥扯得上什么关系?

    偏偏这孤儿寡母认为若不是王弥利用刘伯根,北营便不会兵分两路,刘伯根也未必能够撞见姜维,自然也不会死了。那王弥虽然不是什么直接因素,但有此人在背后操/弄一切,刘伯根早晚都会陷入困境之中。

    牵强的理由往往是伤人的利器,并非因为其不符情理,而是因为当牵强堂而皇之的跃然纸上,面对大众之时所折射出的是一种变化。蛮横无理的闹事意味着闹事者并不怕事情公开,而更喜欢事情变得大乱。

    无论这理由是否站得住脚,主要的是有人反对,让人到了机会!

    北营各军将领无数,凭什么这统治权以及军权是你王弥与曹嶷竞争?即便你们二人功劳甚大,但想独自掌握军权未免太不把人在眼里了。曹嶷自知难以与王弥匹敌,因此早已沉默,似乎默认了舆论的朝向。

    可王弥不同,有人不想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有人不惯王弥的行事作风,更有人想趁机分一杯羹,怀揣着形形色色的心思,抱有侥幸心理投机的出来闹一闹,有何不可?

    更何况是众人是推曹嶷出头,大家挺身而出露足了眼球,却是有曹嶷来扛着一切罪责,岂不快哉?

    跟着起哄的没有什么好居心,刘伯根子嗣年纪尚小,又没有兄弟姐妹。虽然一个老婆的部族有些关系,可却是难以成为什么气候。曹嶷将这些人心得清楚,面对义愤填膺的众将,以及那哭号不停的母子二人,不由得心中暗自懊悔。

    “刘将军不幸为国捐躯,实在与王弥将军无关,但该段时期北营的一切调动,皆是王弥将军一手策划。坊间流言言之凿凿,大有愈演愈烈之意,寻王弥将军澄清一番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北营大将高梁在人群之中扯开嗓子一番话语,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那刘伯根的遗孀本就是因为自己的夫家丧命而失去了原本的地位与生活,如今有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闻言又是卖力的哭号起来。那尖锐的哭诉足以划破任何人的耳膜,即便是簇拥起哄的众将此刻也是强颜悲痛,恨不得将这女人一脚踢出多远!

    在汉人的文化中女人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就好似蜀汉的刘备曾经将女人比作衣服一般,男尊女卑乃是这个时代的人之常情,即便是在塞外也是同样。所不同的是塞外以族群聚集,因此相对重视女性,而重视的却是女性的生育能力,并非是其地位——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似乎还不如汉人眼中的女性……

    若非是大家有利可图,谁会容许你这样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在此失礼?哪怕你的丈夫乃是北营的首将,人一旦死了又没有留下像样的势力,哪会有人得起你?

    那孩子没了父亲也感受到了家庭的衰败,自然是听从母亲的。见到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顿时也是想起父亲小脸哭的通红,嗓子也开始变得哑了。

    “不错!所谓无风不起浪便是如此了,但王弥此人多谋善变,军中唯有曹将军才能与之抗衡,还请曹将军率领我等,为刘将军讨个公道,澄清这坊间的谣传。否则将士们心中不安,怕是影响军心士气啊!”另一名北营大将王延接着说道,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叫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曹嶷。

    曹嶷阴沉着脸色不做动静,只是安抚那母子二人,随时没用的举动,却是避免对众将的回应。

    “哼!只要我一张嘴,任何话语都会被当做应允诸人的请求……祸从口出,众人居心叵测,歪曲我之意思并不困难,还是忍耐为上!”曹嶷心如明镜,知自己已然陷入了一个大的罗之中,这编织罗的人并不是包围自己的众将,而是那谣言背后的操/弄者!

    稍有不慎今日自己的一言一行便会成为日后人们打击的重点,更会使得自己与王弥的关系变得十分恶劣。自己并非是怕了王弥,又不是与王弥如何亲密难分,但如此不值得没必要的急于做出表态,并不是聪明人该有的举动。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奈何曹嶷屁都不放一个,对于众人的话语是不加理睬,充耳不闻。甚至曹嶷麾下的部将也是一个个的闷不做声,对于众人不闻不问,火气渐渐累积终于爆发!

    “曹将军为何无视我等请求,难道将军以为这事情不该查清楚么!?”高梁怒气冲冲大步向前,话一出口曹嶷左右的部将依然面露杀机,手按刀柄!纵然在场闹事的将领们官职都是不低,但没有人在曹嶷之上,如此态度俨然是以下犯上,在军中乃是死罪!!

    高梁在军中地位不低,见曹嶷部将欲以武犯之,心中也是知道方才自己失态,但见曹嶷仍是没有动静,众多同僚皆在身旁,不由得反而挺直了腰板,怒视曹嶷的部将们。

    而那些起哄的将领们皆是恼曹嶷装傻,此刻竟是站在高梁一旁,双方顿时拉开距离对峙起来,气氛紧张无比,仅剩下曹嶷与刘伯根夫人孩子三人在垓中仍是没有动作。

    见刘伯根夫人被这紧张萧杀的气氛吓得怔住,曹嶷抱起瑟瑟发抖的孩子道:“汝父与我如兄弟,我曹嶷不会让你母子受苦。即日起我会派人安置你们起居,去劝劝你母亲莫要伤悲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嗯……曹将军……”北营大将见曹嶷一番话另有所指,挺身上前便要打破这气氛。

    “来吧,先去吃些东西。”曹嶷见那孩子拉扯母亲,微微一笑竟是不给王延再说话的机会,转身而去。那孩子拉着母亲跟在后面,众将连声呼喊皆是没用,曹嶷部将早已拦住了众人追赶的脚步,毕竟这是曹嶷的府上,而非户外之地。

    ……

    鲜卑族领地之中,鲜卑族段部之主段务目尘怒不可遏,大发雷霆!自己的爱子惨死在汉人的火药之下尸骨无存,凄惨万分,每每想起皆是心头剧痛几乎背过气去,如今有人用自己的爱子大做文章,渲染爱子被王弥所勾引。

    这是事实自己并不否认,但此刻爱子成为百万人之谈资,品头论足,自己身为父亲如何能够忍受!?

    “放屁!放屁!放屁!一派胡言!!到底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段务目尘数日来听到无数对于爱子的评论,早已是怒不可遏,狂态迸发。此刻火冒三丈,一口气将厅内桌椅竟是砸得稀烂,吓得一干用人连忙去通报内府以及其他大员。

    “王弥!!你累及老夫爱子蒙垢,这笔账还没有与你清算!如今又得罪了什么人把老夫一族卷入风波,那居心叵测释放消息之人诚然该死!但你王弥也是罪无可赦!!”一声大吼伴随一记重拳打在柱子上,整个屋子簌簌坠尘,那柱子上赫然一滩血迹。

    好似没有察觉手上的伤口,段务目尘在屋中往来走动,呼呼带风,脸上时而狰狞,时而凄惨,时而复杂的扭曲着,显然惨死的儿子又被人当做工具,被世人非议,让这老父已然到达了愤怒的!

    “父亲!父亲!”一声呼喊,段就六眷的弟弟段匹磾闻讯赶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保住段目务尘的大腿不断呼喊着。

    几经摇晃段务目尘方才清醒过来,见儿子一脸的担忧不由得与爱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老泪纵横。

    “汝兄惨死,此仇不共戴天!为父无能,竟让汝兄不得安息,为世人所耻!为父恨啊!!”段务目尘身为一族之长,纵横塞外,除了刘渊之外未曾被任何人击败过,如今眼睁睁着爱子成为笑谈,却是无计可施,只能旁观罢了。从未感受过如此窝火的段务目尘此刻是难以自己,怒火燎原!

    段匹磾急忙劝道:“大哥已遭不幸,父亲要保重身体,如此才能找到那幕后可恶之人,为大哥正名啊!”

    便在此时又是一人赶到,此人与段务目尘长得有几分相似,年龄也是相近,正是段务目尘的弟弟,段匹磾的叔叔段涉复尘!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事情必是与那王弥脱不了干系,大哥你身为一族之首,难道不敢前去质问么!你若不去,我待死去的侄儿前去讨个说法!!”段涉复尘怒喝道。

    段务目尘闻言一震,杀气顿生!段匹磾见了不由得连连叫苦,这事情摆明了是有人暗中做手,其目的乃是王弥。父亲正在气头上,若是怒气前往,岂不是遂了那幕后之人的心愿?